杨安安一手悄悄地按住心口,监护仪没有发出“滴滴”的声音,她把头稍稍侧了一下用被角挡住一半的脸。  病房里,靠门那床的病人在和人说话。  柳寄把床边的椅子调整了位置,说:“找点话题聊聊吧,你的麻醉没过,暂时不能睡。”    “嗯,”她狠狠地把眼皮睁了睁,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把脸探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昨晚把你送上来总要来看看。”    “哦。”她的脑细胞开始活跃了,渐渐才想起来出现在病房的本应该是长华才对。  “我朋友,你有看到吗?”  “长华?”  “你知道她的名字。”  “你进手术室的时候她来过电话,大概晚一点会到吧。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她有什么事才没来吗?”  “出了点小状况,很快就会过来。”  “哦。”    一时间两人突然又不说话,而一不说话,柳寄就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字看。    “我有好好吃早饭的。”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什么?”    她微眯着眼:“你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吃早饭,我有好好吃早饭的,每天都尽量早起,每天都吃早饭的。所以我有胆结石不是因为我不吃早饭,你的诊断有误。”    她没看他的脸但是听到他轻微的笑。    “好,我说得太过绝对,胆结石的根源并不该简单地定义为吃不吃早饭,但是饮食不规律是肯定的。你的工作很忙吗?”    “以前很忙,现在不忙了,辞职了。”    “身体比工作要紧,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唔——医生上完夜班是不是应该有一天休息?我是不是耽搁你休息了?”    “不碍事,等你朋友来为止。”    因为麻醉的缘故,她的思维很跳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候下一句和上一句根本毫无关联,那感觉类似喝醉酒。    “刘医生,你很温柔诶!”说完,她眯着眼笑出来,身体仰面躺着,看起来她就像是在对着天花板微笑。    柳寄终于听出来她对他的称呼了,她以为他姓刘。  “怎么不说话?我夸你,你害羞了?”  “有点。”  她闷闷地笑了两声,想翻身,但是动起来很费劲。    “怎么了?”柳寄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躺得后背难受。”  柳寄把床稍稍摇起来一点。    “可以再高一点吗?”  “不能太高。”他的语气略严肃起来,显得不容商量,杨安安眨了眨眼,默默地吞了口唾沫。  比如老师与学生,比如医生与病患,角色一旦确定,一方无形地就要弱于另一方。  不过,她并不反感现在的柳寄严肃的样子,甚至心底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窃喜。  “那好吧。”  “嗯。”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柳寄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这时,护士尖亮的嗓音从门口传到病房里:“20床,向佳丽,家属的出院手续办了吗?”  家属说:“还没有,现在去吗?”  “对,办完了麻烦把票据拿来护士站一下。”  家属答应着,护士离开。    杨安安的手机响了,来了一条消息,是长华发的,说她到医院了,马上上楼。  “长华过来了。”  “那就好。”  “今天麻烦你了。”    柳寄起身看了看盐水的量,随后双手插袋,像是临别的叮嘱:“在病房里一定要听护士的,记住了。”  “肯定会听的。”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叫她们。”  “嗯……你要走了吗?”    柳寄还没回答,一个声音念念叨叨的渐渐接近:“20床,21床……安安?”病床边的帘子被一只手先扶住,长华探头看了一眼杨安安,并立刻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柳寄。  她略略迟疑,然后朝柳寄问好:“你好,我是安安朋友,你是……”    “这家医院的医生。”柳寄露出很浅的笑意。    长华兀自喃喃:“医生啊?”  电话里护士只说医院这边有安排了,但没说专门安排了医生来看护病人,而且这个医生的颜值还格外出众。  医院的服务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即便没有穿白大褂,柳寄也是用公事公办地口吻交待着:“病人手术之后需要保持清醒,至少术后两个小时之内不能睡着,嗯——”他又一次抬手看表,“晚上六点之前都不要让她睡,可以吗?”  长华点头:“应该没问题的。”    柳寄抿了一下唇,转头看向杨安安:“既然你朋友来了,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  杨安安小声地说:“谢谢。”    两人本就不熟,而柳寄临走时候说的话让她觉得格外生分,就好像之前两人的寒暄并没有存在过,他们依旧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    林允殊是晚上来的,天已经快黑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唠叨,顺便把随身的包放到床头的储物柜里。  “长华中午跟我说你住院了,急的我会一开完就买票回来,老朱还一个劲地说要吃饭,早晚吃得肥头大耳,英年早胖。”    杨安安想笑,这一笑牵的伤口痛。    “别笑。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吧?”  长华摆手:“没有,来的着急,什么都没带,我要一直看着不能让她睡着。”  “那行,长华,再麻烦你留一留,我回她家给她拿些换洗衣服来。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带外卖过来?”  “不用,我一会儿去健身,完了再吃。”  “那行吧。安安,钥匙给我。”    因为工作原因,长华和林允殊还算相熟,也没有格外见外地客气。    等到林允殊从杨安安家里再过来,长华才离开。    20床住进来新的病人,是个男人,一进病房就开始睡觉,而且鼾声连天,吵得林允殊本就衰弱的神经快绷断了。    林允殊拿过床头的香蕉剥开,一边啃一边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生病住院了你竟然不跟我说也没跟蒋致提,要不是长华,你今天到底要怎么办?”    “嗯,我有错。”杨安安像一只大闸蟹一样静止地躺着,只留着眼珠子转动。林允殊的脾气好的时候很好,炸的时候很炸,她要假装乖巧才行。    “和你家里也没说吧?”  “没有。”  林允殊一副猜中了表情,摇摇头:“我就知道,不然你妈可不会让你一个人这样。”  “我弟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不想让他们担心。”    林允殊撇了撇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要其他人听到还以为你们家重男轻女呢,就为了儿子考试,女儿住院了都没人管。”  杨安安捂住伤口:“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样的。”    “我当然知道。”林允殊轻巧地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脸一转,立马换成一副八卦的神色,双眼笑眯眯,“长华今天不是被追尾了才来医院来迟了嘛,听她说,她来之前是一个医生照顾你的,还是个帅哥。”    “长华追尾了?刚我问她她什么都没说。”  “还好是小摩擦,人没伤着,对方全责。”  “我要怎么谢谢人家。”  “你跟长华见外什么?等你好了一起吃个饭呗。说回帅哥……”  “你们果然都很八卦。”  “你和那个帅哥认识?”  “不认识,昨晚去急诊,是他把我收进来的,就这样。”    林允殊有些不相信,双手抱胸:“要这么说的话,那他人还真不错哦,急诊那么忙下了班恨不得赶紧补觉,他竟然会来关心自己收进来的病人。要是他每收一个病人都来住院部看望,他不得累死啊?”    杨安安目光漫无目的地扫来扫去,然后说:“可能是因为我是一个人来的。”    林允殊抿着唇摇头,顾忌着病房里其他的病人在,她靠近了些并且压低嗓音:“你难道对他没什么想法?”  “什……什么想法?”    “长华说那个医生超帅的,真不是你什么朋友?”  “长华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么多了?”  “刚那会儿带我去开水房的时候。”  “哦,我想睡觉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想找借口躲过去。    “不知道你是猪脑子还是异性绝缘体,你不会喜欢女人吧?”林允殊翻了翻眼皮,感觉这天聊不下去了,她们两人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    “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不惜得罪老板来陪你,你竟然不喜欢我。”  “呃……那我喜欢你一下好了。”  “啧,嫌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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