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峰里所有的小妖对北世魔君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别称——“这个无赖!”,追根溯源,此别称最先来自妖界最可靠小道消息。    最可靠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一直称冠妖界十大未解之谜,因为无论可靠消息的事发地在哪都能一夜之间传遍四方妖地,比如尘染和寒怀焰大打一架的事情,当事人还没回到微云峰,千里之外的小妖们就提先收到了消息,可靠消息称:北世魔君强占绯月阁阁主宠奴千秋,阁主亲自登门讨要,魔君不依当场翻脸,两人大战三百回合,阁主伤,千秋回,北世魔君妖王府“寒舍”毁。    众人惊呼,寒怀焰这个无赖!    微云峰小妖自然知晓真相,自家阁主不是去要千秋,是去送谢礼,但是谢礼送到了饭没吃上一顿不说,当天确实带了伤回来。    众人怒呼,寒怀焰这个无赖!    至于尘染受的是什么伤,面上看不出来,八卦如霓虹甩一句“反正是伤着了!”就打起算盘沉迷算计,千秋和欢喜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唯一知晓真相的只剩桃夭,可桃夭嘴严的跟千年蚌壳似的撬不开,大家利用吃饭时间聚众商议(八卦),最终得出一致结论——反正是伤着了!    众人拍筷子愤呼,寒怀焰这个无赖!    最可恶的是伤了人那寒怀焰居然第二天就腆着脸上门索要赔偿,遵阁主命闭门不见,对方就隔着门一遍遍喊话:“我家魔君说了,之前的也就算了,你家阁主打坏了我家魔君的寒舍,怎么的都要给个说法!”    众人堵着门心中暗呼,寒怀焰这个无赖!    喊到第十九遍,霓虹顺着门缝硬塞出去一张三尺长的礼单,高站柳树上隔空回话:“别说这些没用的!还想管我们要钱?让寒怀焰准备齐了这些彩礼再上门!”    千秋不明白,抬头问霓虹:“什么彩礼?”    霓虹飞身下树,亲切按着千秋头上翘起的呆毛,谄媚笑语:“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不久之后你就是身价贵重的魔君夫人,苟富贵勿相忘,千秋啊,你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可别忘了让姐姐背靠大树好乘凉。”    “哦……”千秋呆呆的点头,半个时辰后一口梨糕喷出来,“谁是魔君夫人?我?”    外面吵的沸沸扬扬,里面千秋闹得不得安宁,尘染下棋都带着个拖油瓶,是名副其实的拖油瓶。    “我不嫁!”千秋躺地上抱着尘染裙角撒泼打滚,眼泪巴巴说,“按妖龄算,我还未成年!”    尘染沉思半刻落下一子,采取怀柔战术:“他是来要寒舍的赔偿金,不是娶你,再说就算他想娶,我也舍不得嫁。”    “我不信!你骗我!霓虹不但不赔钱,礼单都拟好递出去了。”千秋说的期期艾艾,“再说他是我大哥,你这是逼我乱伦。”    与尘染对弈的是中原首席除妖师,名动天下的太行掌教展若溪,此人年纪尚轻面容英俊,素髻竹簪目光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凛凛正气,端端正正落下一子:“小生认输,又是半子。”    尘染轻轻一笑,直呼对方表字:“尘染不才,是如许承让。”    太行掌教展若溪,字如许,号清明,尊他名号的人普天都是,唤他表字的人却很少,原因无他,此人身份地位甚高,没人敢轻攀这棵高枝。    据说二十五年前,太行教庄严肃穆的大门外不知谁家遗弃了一个男婴,青石的台阶上男婴通体泛着微微青光,众教人一时叹为观止。    当时的掌教展无殇听说此事后亲自出门查看,见到孩子二话不说便收到自己门下做了关门小弟子,从此视若己出悉心□□,一身斩妖除魔的盖世功夫更是毫不保留倾囊相授,二十年后太行教便迎来了自建教以来最年轻、最有为、最英俊、最帅气,也是法力修为最高的新一任掌门。    展无殇把雨霖剑交到展若溪手中时捋着一把长长的胡须满身骄傲:“妖就是妖,邪就是邪,自古人妖殊途,正邪相克,‘除妖邪匡正义’是你天生的使命,你注定就是为我太行一教而生,不容枉私,不容留情,不容辜负!”    展若溪跪在师傅面前接过雨霖剑神色庄重的回答:“弟子谨记,必不负师傅多年苦心栽培。”    当时年轻的掌教言语铮铮,背脊挺直如太行山的巍巍青松。谁能想到这个身份显贵、刚正不阿的除妖师居然会在五年后三月一次只身出没妖界,单单只是为与一只蝉妖来一局棋盘博弈。    “每次和你下棋,无论怎么下,最后总是输你半子,尘染,你叫我怎么说你。”展若溪叹息着饮完手中的茶,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的说,“你这里难得这样热闹,倒让我想起昔日京城东郊的安宁巷。”    千秋笃地停止打滚,听到安宁巷他立刻心生向往,游中原啊逛京城,逛京城啊游青湖,游青湖啊听小曲,听小曲啊桂花糕,桂花糕啊酥油饼……他流着口水说:“尘染你带我逃去中原吧,我们还和这个木头疙瘩一起在安宁巷租间屋子……”    尘染轻斥千秋:“掌教面前不得无礼。”    千秋回嘴:“我又没说错,展若溪本来就是块木头,别说中原,就算是全妖界见到你眼睛不发直的男人我就只见过他一个。”    展若溪清然一笑,问尘染:“千秋这样闹腾,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要不要我帮忙?”    尘染轻轻说:“小事而已,现在天下太平,不劳如许动手。”    展若溪起身,恭恭敬敬对尘染一拜:“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回中原,三个月后再聚。”    “一言为定!”尘染起身回礼,想了想又说,“要不要让千秋带你从侧门出去?”    “不用。”    展若溪简短回答后一脚迈出正殿,一盘棋下完一身长袍一个褶子没有,身后简简单单背一炳暗青色长剑,一个烟灰色包裹,脊背挺直,步伐方方正正,目光不偏不倚。    “切!”千秋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展若溪身后叨咕,“木头就是木头,一点不懂变通,不过走正门正好,又能和雪梦山那帮人打一架。”    正门里里外外被各路小妖围了个水泄不通,千秋在前面开道,展若溪缓缓跟在他身后,一开门果然里外就乱打成了一片,开路的千秋立刻投身战场,完全忘记自己送客的使命,展若溪消无声息放出一圈天罡正气,妖魔勿进邪气勿侵,施施然独步走出去。    前方轿撵上远远投来两道目光,展若溪本能的身体一怵,抬眼对过去。轿撵上那个人那张脸长得过于炫目漂亮,黑发墨衫气度不凡,一双漆黑的眼睛灿若晨星,从眼角挑出一丝至寒的杀意冷冷望着他。    就听投身沙场的千秋忽然磕磕巴巴说:“寒……寒怀焰,你别做梦了,我才……才不会嫁给你!”    然而没人回答千秋。    展若溪呆怔一瞬后继续往前走,觉得那人还盯着他,寒彻的杀意愈加深重明显,错身而过时他目光笔直,嘴角轻轻挑起一笑,走出几步后就听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嫁?那可由不得你。”    一场恶战未分胜负微云峰就恢复了日常清净,来自雪梦山的各路妖精在北世魔君一声令下紧急收兵,从此偃旗息鼓再无消息,半个月里吵闹不休的只剩下白日的蝉鸣,夜晚的蛙声,以及……千秋。    烈日当头,千秋又缠着尘染写决不嫁他的保证书,看门小妖几乎是一路滚进正殿,擦着一头一脸的汗急急来报:“大事不好!那寒怀焰今日带着数十妖精又杀回来了!而且是真来提亲了!”    “什么?”千秋脑袋嗡的一声,一剁脚“噔”的跪在尘染面前,“尘染救我!”    尘染还没表态又听霓虹大喊:“不能答应!”    紧接着霓虹龙卷风一样刮进来,拿着小算盘打的咬牙切齿:“我一一核对过,彩礼不够数!寒怀焰这厮宁死不交出苍云剑!”    挽霜蓦地现出灵身,飘半空大喊:“简直欺人太甚!”    尘染翻手把挽霜化为神剑握在手中,按着千秋头上的呆毛冷笑:“别怕,我定要替我家千秋做主,挽霜,我们去会会他,好好和他讲讲道理!”    然后一众人气势汹汹往绯月阁正门杀去。    绯云阁外蝉声嘶鸣绿柳成行,大片大片红艳艳的聘礼在烈日下明晃晃反着光,眼看都要挤到落霞池的九曲回廊,两方小妖早已乱打成了一团。    千秋跑最前面,站台阶上一眼就看到寒怀焰。    此无赖太过嚣张醒目,柳树下大喇喇躺藤椅上避荫,前头一圈小妖做护卫,后头摆着茶几茶盘,茶盘上放着清茶点心,一旁还专门有个人为他打扇,硬生生在一片混乱中开辟出一方避暑胜地,身边一片鸡飞狗跳,他倒像看热闹似的事不关己。    千秋想:“这是什么?运筹帷幄?悠然自得?世外高人?休闲娱乐?统统不是!寒怀焰这是要娶定他!”    千秋怒上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夺过尘染手中的挽霜,不管不顾冲上去当胸就是一剑,用实际行动和寒怀焰讲道理:“寒怀焰,你逼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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