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和靳小柳的住处溜达了一圈,荆卿卿都没有找到靳小柳,心中便多了几分担心。不知沈励将小柳带哪去了。她在厨房待了约莫两个时辰,仍旧是没有见到小柳,心想这丫头莫不是摔坏了?    想着她便觉着应该到张管事处问问,毕竟厨房里的事大多都是张管事在负责。从厨房到张管事做事的地方隔着一个院落,院落四面都是一些库房和办事的场所。    行了不久,荆卿卿便见着那院落半圆的门洞了。只是门洞内却传来阵阵喧嚣,喧嚣之中,隐约还有靳小柳的哭声。荆卿卿一听便慌了神,连忙快步向院中走去。    “你和那个荆卿卿一样,都是不要脸勾引人的主!”一道尖细的女声传来,刻薄难听得就要割破人的耳膜。    然后是阵阵附和的声音。    “就是就是!荆卿卿勾引宰相大人,你勾引沈护卫,当真是蛇鼠一窝。”    “这种不要脸的人也好意思留在我们厨房。”    “......”    荆卿卿走到院中,入眼的便是一群面目可憎,言语诛心的厨娘和厨工,以及坐在地上捂着膝盖哭泣的靳小柳。    靳小柳脸都已经涨红了,肩膀不断抽动却只是默默地哭。她性子温吞,不会还嘴,边上的妇人们骂得便越发起劲。    “都给我闭嘴!”荆卿卿一声怒吼,这群混账东西,靳小柳还受着伤呢!    本来骂得起劲的人听见这么一声怒吼,都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门口。    当看清是荆卿卿的时候,为首的那个身着绿衣的厨娘便阴阳怪气开了口:“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荆姑娘。”然后转头对身后那一帮女人嗤笑道:“瞧啊,我们府上两个不要脸的这会都到齐了呢。”    然后众人的攻击目标便成了荆卿卿。    荆卿卿想起绿衣女子便是第一日在厨房里遇着的那对她说:“无可奉告”的女子。    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身着绿色水杉,头戴玉制红色杏花簪,肤若凝脂,玉腰纤细,美目飞扬,尽管戴着围裙,仍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那副皮囊,生生被那恶毒的言语给弄得失了色。    “你是谁啊?”荆卿卿峨眉淡淡挑起,语气慵懒散漫,又带着几分不屑。水杏一般的双眼盯着那绿衣女子,眸色之中尽是轻蔑。    绿衣女子本以为荆卿卿对着她们的谩骂会惊慌失措或者像靳小柳一样哭泣不止,谁知她却问出了这么一句,登时怒目圆睁。荆卿卿这分明是在侮辱她!这府里谁人不知她是白将军府的三小姐白漪!荆卿卿这么说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实际上荆卿卿确实不知道她是谁,这些厨房里的人平日里见了面对她们都爱搭不理,加上靳小柳又不是一个喜欢传播流言的人,她更是无从知晓这些厨房里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这可是白将军府的三小姐白漪!”旁边一穿着棕色粗布衣服的女子趾高气扬地叫道。一群妇人也开始附和。    绿衣女子见着众人都向着她,越发有了底气,那颗头也抬得分外高,眼光中全是得意的神色。    荆卿卿扫了一眼周围那些附和的人,其中许多也都生得极为貌美。奈何人的美貌却不单单是看皮相的。    “嗤!”    看着那帮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荆卿卿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白漪见荆卿卿不但没有对她生出敬意,还竟然笑了,语气之中便带了几分怒意。    荆卿卿向前走了两步,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漪,仍旧是带着嘴角那抹笑:“我是在笑,姑娘名叫白衣,怎的今日穿了一身绿衣呢?”    “你......”白漪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套路?    荆卿卿说话间眼光便转向了女子头上的红杏发簪:“哟,白姑娘这红杏发簪还真是血色/欲滴啊。配上这一身绿衣裳,倒教人想起一句诗,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那什么......”    荆卿卿平日里不喜欢与人作对,但骨子里却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平时只是懒得搭理她们罢了。今日看靳小柳受委屈的模样实在是不开心,说话便也尖锐了些。以往她常常看自己的姨母骂天骂地骂空气,虽听起来不耐烦,却实在是有些攻击力的,如今便借来用一用。    “你放肆!我爹可是当朝大将军!”白漪听到荆卿卿侮辱自己怒极,伸手便想扇荆卿卿一巴掌,岂料一只手刚刚抬起来,便被荆卿卿用力握住了。她挣了几下,却并未挣开。    荆卿卿仍旧带着嘲讽的笑,这些年她一个人经营着豆腐摊子,脏活累活一样没少干,身体气力自然是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要强得多。    “早就听闻大将军家风清明严厉,白家公子个个气宇不凡英姿飒爽。白家小姐各个沉静内敛优雅端庄。倒不晓得还能像白漪小姐你这样言语刻毒,撒泼动手。”这话说得一字一顿,倒叫帮腔的厨娘厨工们都愣了愣。    确实白将军的声名举国皆知,可是荆卿卿气急了也不是好惹的。反正她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家,无需受着这些人的欺侮。在荆卿卿的眼里,性命重要,挣钱实现父亲愿望重要,但有些底线却也是容不得人家碰的。比如欺负小柳,这府里真心对她的人不多,小柳便是一个。    “你......别以为你给宰相大人做了两顿饭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我姐姐是宰相大人最好朋友的妻子,我以后也是宰相大人的妻子!”白漪显然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未出阁的女子便如此叫嚣自己日后是谁谁谁的妻子,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哈,”荆卿卿流转的眼波之中显出一丝戏谑之意,“是么?那为何我日日和宰相大人吃饭,却从没听宰相大人提到过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荆卿卿自然知道那白漪喜欢沈沉渊,如今为难自己是觉得自己勾引了她心上人吧。荆卿卿就不想让白漪心里好过,便特意搬了这些话来气白漪。一边说一边想,宰相大人实在对不住了,这女子实在太猖狂了,只能借你的名义替我出口气了。    “你......”白漪再次说不出话来。她是喜欢沈沉渊才跑到这府里当厨娘的,当时沈沉渊以为她是喜欢做饭而已便留了她,却只是让她给门客做饭。来了数月,连沈沉渊的面都没见着几次。如今听了荆卿卿的话更是羞愤交加。    荆卿卿那一句话虽然短,却几乎压得白漪抬不起头来。那话一来说明每日和宰相大人一起吃饭的是荆卿卿而不是这个什么白家三小姐;二来说明白漪在沈沉渊心中压根没什么地位。    见白漪站在原地满脸怒容却无话可说的样子,荆卿卿满意地笑了笑,放开了白漪的手,走到靳小柳身边扶小柳起来。    靳小柳仍然在抽泣着,荆卿卿帮她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然后架着她的胳膊扶她起身。    “你不要脸。”白漪走到荆卿卿跟前,双眼眯成一条缝,美好的容颜已经变形,四个字几乎是从她洁白的齿缝中漏出来的。    荆卿卿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捏白漪的脸。    白漪猝不及防,回过神只见荆卿卿搓着刚刚捏了白漪脸的两个指头摇头叹息:“啧啧啧,我这脸上可是什么也没抹,倒是白小姐,那么厚的脂粉,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盖住,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    “你......”白漪乃白家小姐,平日里哪有人敢这么与她说话,偏偏她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击荆卿卿,气得浑身发抖。    荆卿卿也不看她,冷笑一下便扶着靳小柳向院门走去。背后又响起阵阵私语,言辞污秽。纵然此刻这些言语都是冲着她来的,但她却不住联想到她们之前辱骂靳小柳的样子,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帮毒妇闭嘴,免得以后又欺负小柳。    于是她缓缓转过身,嘴角缓缓扬起,眸色如水,语气淡然冷漠:“都说我勾引宰相大人,如今你们这般议论,就不怕我给宰相大人吹枕边风么?”    荆卿卿平日里就爱看些话本子,里面竟是写一些后妃如何在帝王面前吹枕边风的,她此刻便拿出来气气这帮人。反正她们也认定她在勾引沈沉渊,倒不如利用一下她们这种想法。    果然此言一出院里的众人都蔫了一样,没有人再说话,也没人看荆卿卿,变得低眉顺眼起来。只有白漪仍旧涨红了脸一副要爆炸的样子。    “哦?那你说,我的枕头风是什么味道的?”    寂静之中一阵清明低沉的男声传来,这声音,荆卿卿很是熟悉。猛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剑眉星目,眼中流转着笑意缓缓走来的沈沉渊。他身边还跟着张管事。    “宰,宰相大人......”她低声唤着,内心却是一阵悲鸣。方才她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这帮人才把宰相大人搬出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直接撞到了地府里。她低下头,等着地狱判官的审判。    “说了多少次,叫我深渊。”沈沉渊却是低头打量着眼前眼前既惊惶又倔强的女子,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洁白如芙蓉一般的脸,温柔地说道。    感受到触碰到她的脸的冰冷的手指,荆卿卿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颤巍巍说道:“沉渊......”    听了这一声呼唤,张管事包括院中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白漪的脸色也霎那之间苍白如纸。    “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沈沉渊低下头,慢慢凑到了荆卿卿的眼前,荆卿卿都已经感受到他温暖的鼻息,“我的枕头风,是什么味道的?”他眼中似乎燃烧着火苗。    荆卿卿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喉咙发紧,后耳开始灼烧。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只当是怕宰相大人怕得要紧。    她简直想哭,宰相大人这是唱得哪出戏!不就是借他的名义用来唬唬人嘛?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至于用这种奇怪的手段嘛!    她又看了看身后那些人,把心一横,左右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便道:“蕙草味的!”    她只不过是胡乱一猜,只因自己住的房间里那织锦枕头里,正填了蕙草。    “卿卿的记性,可真好呢。”沈沉渊幽黑深邃的眸子锁住了眼前这个姑娘,温声道。    荆卿卿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场涌了过来。    “宰相大人......”    一边的白漪听了这些话有些沉不住气了。谁知她刚说了个称呼,便被沈沉渊打断了:“白小姐,当初你说你要来做菜,我便让你来了。却不想你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竟以我未来夫人自居,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了,你回家去吧。”说这话的时候,沈沉渊脸上的神色变得冰冷如霜。    边上的人都震了震,原来荆姑娘在宰相大人眼里已经那么重要了,连白将军的面子都可以不顾直接将白漪扫地出门了?    稍后沈沉渊对着荆卿卿说话时,嘴角那抹笑容却又缓慢爬了上来:“卿卿,你可喜欢那蕙草的味道?”双眉如剑,也如黑色的笔墨,根本不去听身后白漪的一连串呼喊。    这些话入了荆卿卿的耳朵里,心中升起一种压迫感惹得她的脸登时成了雨后的水蜜桃,思绪之中掠过一阵阵地慌张。她只道了声:“喜欢,喜欢。”便搀着靳小柳夺路而走。    一边跑她一边想,管他会有什么后果呢,这里的气氛太奇怪了,先跑了再说。    沈沉渊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加浓烈。倒是院中的其他人安静得可怕,都道是要找个时间去讨好讨好荆卿卿才行,不然真的叫她吹了枕头风,可怎么得了。张管事也在一边盘算着日后要好好待荆卿卿才是。    “张管事?”沈沉渊忽然说道。    一边惊呆了的张管事听了这声音这才缓过神来:“宰相大人有何吩咐?”    沈沉渊面带微笑:“似乎该发工钱了。”眼睛却仍旧是死死地盯着面前女子离去的身影。    张管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好的,好的,宰相大人放心,荆姑娘的工钱一定是最多的。”    ****    落荒而逃的荆卿卿一路走一路回想方才的情状,忽然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    宰相大人方才走进小院的步伐很是稳重,他的伤好了?可是这才两个时辰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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