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时节的夏日,太阳耀目悬挂中天,炙烤着大地。    “简惜惜?贱兮兮?mmp,我这都重生了,怎么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名字,还叫这个呢?”    简惜惜顶着一头凌乱虬结且脏到不忍直视的头发,心塞塞的坐在门口大树下的矮凳上,无语望天。    就在三个小时前,2017年的她为了赶项目进度,连续48个小时没合眼,终于过劳死在了工作室的办公桌上。    与此同时,相隔40年的同一个地点,傻二丫简惜惜喂猪食时,被一头蹿出栏乱跑的猪给撞死了。    贫穷、落后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个傻子?    简惜惜弯着食指,探雷似的,小心翼翼挑起一小缕头发,扯到鼻下闻了闻。    “呕……”    简惜惜一阵眼冒金星,瘫在了地上。    “快点,快点,这都一点了,林家五点就来带人,这还没给惜惜收拾,赶紧的。”    “妈,你看,二丫又躺地上了。”    “他婶儿,我去帮二丫找一身合适的衣裳,总不能叫林家人见着这副样子。”    三个穿着朴素、陈旧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瘦了吧唧、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瞅着简惜惜躺在地上,全都是一脸嫌恶却又意料之中的表情。    两个略胖的,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拽着她的胳膊,拖猪般,将她拖进了厨房,姜雪梅则立刻回屋给简惜惜找衣裳。    此时,厨房中间的空地上正放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大桶。    简惜惜还没回过神,就被扔了进去。    水烫的她嗷一嗓子就叫了起来。    “啊……烫烫烫烫……”    二强妈怒目一瞪,右手的水瓢顺势敲在了简惜惜头上,“咚”的一声巨响。    “叫啥叫,你这身灰厚的跟猪皮似得,还知道烫?”    二强妈本就是做惯农活的人,胖墩墩的,手上很有一把子力气,这一水瓢砸下去,简惜惜疼的恍惚以为天灵盖被砸裂了。    一时,叫的更加凄惨。    “啊……疼疼疼,杀人了杀人了……”    姜雪梅将几个新的丝瓜球扔在水里,秀气的眉拧紧。    听到简惜惜杀猪般的痛呼声,连忙叠声嘱咐道:“轻点,轻点。”    已经够傻了,要是再打傻一点,林家将来退货怎么办?她可不想劳什子的再养着这傻丫头,饭吃的比谁都多,事儿却一件干不了,养条狗都比她有用。    二强妈左手拎起简惜惜的一条手臂,右手操起一个丝瓜球,用力擦了下去。    丝瓜球瞬间由米黄变乌黑,然而刚才擦过的地方还是灰色的,不见丝毫肤色。    “这要是再轻点,恐怕洗到明天早上,都不能把这臭丫头洗干净。”    姜雪梅不吭声了。    另一个矮胖妇人是简惜惜的大婶王兰,见姜雪梅一脸不忍的表情,粗豪的催促,“惜惜她娘,还愣着干啥?赶紧的,我瞅着惜惜这澡最起码还得再换两遍水,才能洗干净。”    王兰转头又看向角落里一脸嫌弃表情的顾小莲,大嗓门吩咐:“小莲,站着干啥呢?烧水,大锅放满水,再烧一锅,多放点皂角。”    顾小莲满心不情愿的嘟着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做事。    一边舀水,顾小莲一边小声嘟囔。    “竟然叫我给一个傻子烧洗澡水,哼……凭什么?脏死她算了,反正嫁到林家也是冲喜,等林彦绅两脚一蹬,林家肯定还会把她撵回来。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猪还能杀肉呢,她能干些啥?”    姜雪梅一脸尴尬,偷偷瞅了瞅王兰的脸色。    小莲毕竟是她带来的姑娘,要是王兰这个大婶看不惯自家侄女被骂,她少不得得骂小莲几句。    还好,自她改嫁到简家这十年,与王兰相处的一直不错,平日里,俩妯娌也多互相帮衬。    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王兰也不会犯傻。    都是当娘的,谁还不懂亲闺女跟继女的区别?    除非是圣母转世,不然怎么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王兰也想的清楚,自然不会就这种小事跟姜雪梅计较。只当没听到顾小莲说的那些话。    简惜惜一直处于懵逼状态,恍若梦中,直到两条胳膊被搓的破皮似得火辣辣的疼,她才回过神来。    竟然不是做梦……    为什么不是做梦呢?    这简直比做噩梦恐怖多了!    嗖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臂,简惜惜身子一矮,脖子以下全都进了水,一脸戒备的怒视着澡桶旁帮她洗澡的三个人。    “你们干嘛?”    就算是洗澡,她自己也可以,用不着她们劳师动众的帮她洗,而且她们下手也太狠了,完全是一副不搓破皮不罢休的架势。    二强妈拿眼一蹬,手上的丝瓜球毫不客气的使劲在简惜惜的背上搓起来。    那力气大的像是要搓掉她的皮。    简惜惜傻了十八年,没人把她当成正常人看待。    搓破皮又怎样?傻子还知道疼?就算知道疼,那她也傻的不会记仇;就算会记仇,一个傻子也翻不出天来。    面对她的质问,一旁的几人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只顾帮她搓灰。    简惜惜还想再问,眼角却瞄见桶里的水脏的简直不忍直视,再看刚被搓过的右手臂……    简惜惜瞬间斯巴达了。    算了算了,既然这三个大妈愿意当搓澡工,就让她们搓去,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她也不算吃亏,只当是享受了一下公主待遇。    水换三遍,澡桶旁的三个大妈才直起腰,暂时放过她。    简惜惜浑身火辣辣的疼,眼眶都红了。    她忍!    谁让她重生到了七十年代呢?偏偏还重生在了一个傻子的身上。    顾小莲两根指头捏着一条破了几个洞的毛巾,嫌恶的扔在简惜惜的头上。    “还愣着干啥?等着我帮你擦呢?”    破旧的毛巾盖了简惜惜满脸,一股子呛鼻的怪味儿。    她简直怀疑这毛巾是顾小莲特意从鸡窝里捡回来的。    简惜惜没吭声,随手用力将毛巾掷在地上,刚刚洗干净的小脸白皙的过分,又被热水一泡,脸颊嫣红,唇红齿白的漂亮极了。    姜雪梅眉头一皱,捡起毛巾就劈头盖脸的抽在顾小莲身上。    “死丫头,我刚刚洗干净,你把这擦脚布拿过来干什么?惜惜头上沾上臭脚丫子味儿,你帮她洗?”    顾小莲委屈的撇嘴。    “她本来就是一身的臭脚丫味,有事没事就爱钻鸡窝,不给她擦脚布,难道给她一条新毛巾?”    王兰眉头微皱,睨了姜雪梅一眼,“他二婶,林家之前送的那些东西里是有毛巾的吧?”    姜雪梅瞪了顾小莲一眼,随后尴尬的笑看向王兰。    “有是有,不过就四条,我准备让惜惜带去林家呢,不然嫁妆什么的太少,有点难看。”    顾小莲一听这话就急了,拽着姜雪梅的衣服不撒手。    “妈,你不是答应都给我用的吗?那都是我的东西,一件都不准给二丫!”    当着外人的面,姜雪梅立刻否定了顾小莲的话,赶忙回屋拿了条新的出来。    洗了头,洗了澡,又换上一身新衣服,以往被泥灰掩盖的美貌展露了出来,白皙的双颊微微有点肉感,一双凤眼骨碌碌的转动着,琼鼻挺翘,粉色的唇瓣微张,尤其是她的身材,纤秾合度,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少女该有的朝气,浑然不似以前那般痴傻。    王兰怔了怔,恍惚以为是故人站在了面前,不由得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感慨,“惜惜长的随她妈,可惜了……”    若是脑子也随她妈,何至于留在这里?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光耀简家门楣。    可惜,是个傻子。    知道自己就要被送去冲喜,简惜惜有些懵。    直到坐在床沿,看着破旧掉漆的床头柜上放着的红盖头,她才醒过神来。    既然是冲喜,说明那林家的独子也就吊着一口气了,肯定没办法洞房,而她傻名在外,再多个寡妇的名头似乎也没啥?    等那林家独子两脚一蹬,她就离开这地方,去申城,以她的设计才能、动手能力、领先40年的敏锐时尚触觉,想要重建她的顶秀服饰工作室应该不是难事。    简惜惜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所依靠惯了,独自闯荡对于她来讲早已是稀松平常,完全不叫个事儿。    简父简卫华是个闷葫芦,在钢厂上班,平时话极少,只知道闷头做事。    对于冲喜这件事,他一开始并不同意,后来姜雪梅劝他,姑娘大了总要嫁人,如果简惜惜是个正常的姑娘,自然不愁嫁,但她是个傻子,哪个正经人家愿意要?虽然嫁到林家是冲喜,但林家是书香世家,都是文化人,就算林彦绅将来去了,以林家的家风和信誉,也必会给惜惜一口饭吃,不会饿着她。    简卫华一琢磨,也是这个理。    他当然养得起惜惜,也愿意一直养着她,养到老都没关系,但如果能有机会将她嫁到一个好人家,为什么反对呢?    林家的人就要到了,简卫华坐在东屋的床上连续抽了十几根烟,面前扔了一地烟头,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呆愣、迷茫。    林家真的会善待惜惜吗?    他的惜惜饭量大,在林家会不会饿肚子?    然而,时间已经不容他多想。    院子门外有喧闹声传来,定是林家的人来了。    简卫华急忙扔了烟头,急冲冲的跑到西屋,看到简惜惜乖乖的在床沿上坐着,小脸粉白,一双远山般的黛眉微皱,大约是觉得委屈,樱桃般的小嘴撅着,倒使得她左脸颊处的梨涡越发晃眼。    真像呢……    他没留的住她,如今他们的女儿也要嫁人了……    她会知道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可曾有一丝想念他和女儿?    应该没想过,不,是一定从没想过。    他不曾搬家,她但凡有一丁点的思念,哪怕只是想女儿了,也该回来看一看,哪怕托人捎个口信也行。    然而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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