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艾为了给应薇上眼药,可是一大清早就在外面守着了。  装作认真晨读的样子,捧着书在园子里坐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这会儿好不容易完成任务,终于能回去了,心情却不见得好。  给应薇说的那些话,何尝又不是进到了自己的心里,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就因为一个是嫡,一个是庶,中间的差别,居然就这么大。  周姨娘见她垂头丧气地回来,以为没有等到人,便安慰她:“可是没见着五丫头?这有什么可垂头丧气的,这回不行还有下回,同在一个宅子里,总不至于见不到她。”  “见是见到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我只是……”应艾道:“娘,你不是说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应蔷进宫么?怎么却这么快就答应了?我可听说了,她是晚上偷偷跑去见老太太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竟让老太太点了头,同意选她了。”  应蔷能有什么说服老太太的能耐?还不是跟她的计划一样,拿自己的父亲做椽子。  亏得她还是嫡女呢,出卖父亲卖得比自己还快。  周姨娘却笑:“真是个傻丫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那么多的家财资产,我可不信老太太会拱手送给大房。你呀,别管那些有的没的,这些日子,只好好与十四姑娘玩儿,听娘的保准没错。”  “娘说的是真的?”  “我的傻女儿,你就瞧好了吧,这事儿绝对没完。”    果然,不过两日,应薇就发现了季朝明跟大房交往甚密。  这事儿也是事发突然,毕竟谁都晓得,自从五姑娘决定不进宫,老太太开始抬举四姑娘之后,大房跟四房的关系,就愈加微妙了。下面的人个个有眼色,自然不敢胡言乱语。  所以季朝明与应文谦私下来往一事,是应薇自己发现的。  那日应薇心情烦闷,还不得不前前后后陪着应蔷练规矩。她一点儿都不想在家里多待,便找了个借口,说想出门是买点礼物,也好为四姐姐添妆。这当然只是个借口,却不想四太太听了之后,竟然点头,说:“你说的也是,正好我同你一起出去,也置办点儿东西,免得到时候四房的东西拿不出手,被人笑话。”  母女俩便一起出了门,拿银子的自然是宋氏,然而到了街上之后,宋氏出手阔绰,尽买的是好东西。  比如那些从海上来的琉璃瓶,一买就是一整套,看得应薇都觉得太过奢侈。  便想劝她说:“娘,您不是总说能节省就节省么?买这么些东西,也就看着好看,其实用起来跟瓷器也没没多少差别。”  宋氏也不是高门出身,崇尚节俭,是从小到大的品性。  四房也一向如此,家中分例多少,都有定数,不论是吃穿花用,只与大家差不多就好,绝不做无谓的攀比。就比如这些琉璃器,家里不是没有。但只一套,也只是必要之时拿来用的摆设,除此之外,从不多买。  听了女儿的话之后,宋氏便道:“你父亲你兄弟们,读书行走,哪样不要银子?能存下来的,本也没有多少。就是这些,也是从我的嫁妆银子理由抠出来的。买来也不是咱们自己用,而是送给四姑娘跟大哥儿他们的。”  “平白无故,送他们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希望她能记着咱们家的好处罢了!”宋氏轻叹一声:“幸好这些年,咱们与大房也没有过什么大的争执,只希望以后,你四姐姐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瞧在叫我一声四婶婶的份儿上,能提拔一下你的兄弟……不,不提拔也没什么,只希望到时候别打压你兄弟们就好了。你父亲已经没指望,其他的,就看大家的造化吧。”  应薇闻言一愣,既而无比心酸愤怒地发现,自己居然走了最坏的一步棋。  她只想着自己的爱情人生,却当真从未替家里想过。  父亲或许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个白眼狼。  老太太那般宠爱自己,为了不逼她,竟连大房出头的事儿,都捏着鼻子认了。  而自己的兄弟呢,因着自己的这一举动,很可能当真要一辈子看大房的脸色。  东宫,毕竟不是旁的地方。  被选中的应蔷要嫁的,是当今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她生下的儿子,会是太子,更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哥哥们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入皇帝的眼,才能一展抱负,成就功名。  这个现实让她心们不甘,便忍不住到:“她凭什么打压哥哥?若不是我让了她,她哪里来的这个机会……”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闭嘴!”哈都还没说完,就被宋氏一把捂住了嘴。    她紧张万分提醒女儿到:“你这死孩子,说话你怎么不用用脑子?  不管是什么缘由,最后谁进宫了,那机会就是谁的。  应蔷成了太子妃,太子便是她的丈夫。  是,是你主动退出才让她得了好处,正因如此,咱们才更要夹紧尾巴做人。  不然你想一想,待四丫头坐稳了太子妃位又生下了儿子。回头一想,你当初差点儿坐上她的位置,甚至为此她还不得不跟老太太伏低做小才得来的机会,她会怎么想?  一想恶气胆边生,不要了你跟你兄弟的命,为娘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应薇被捂着最,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到底听进了宋氏的话,再不敢多说一句。  可是接下来的一路,她都垂头丧气,有什么东西在胸中沸腾,让她又是后悔,又是羞愧,难受得不能自己。  这情绪,在宋氏花了大笔银子,为应文谦买下自己的亲哥哥看上好久,都一直没舍得下手的一对金色汗血宝马之后,达到了顶峰。  偏偏这个时候,还让她们遇见了季朝明跟应文谦。人家两人坐在茶楼里,正对坐畅饮,相谈甚欢。  应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矜持都不顾了,气冲冲地冲了上去,问季朝明:“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薇……应姑娘,你怎么来了?”季朝明突然看到应薇还很高兴。  应薇却一脸愤怒,只冲他质问:“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这……出门时巧遇文谦兄,这才出来一起吃酒……”  “也就是说,四天前你来家里做客,也是受他邀请?”  “是……是啊!”季朝明很是迷茫,根本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不妥当。  应薇却忽然一下什么都明白了。冷笑一声道:“呵!好个四姐姐啊!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完转身就走。  宋氏赶紧朝两人告了辞,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还拉着女儿的手,说:“你这丫头,干什么忽然发脾气,若是惹得你大哥哥生气了,那可怎么是好?”    “生气生气生气,他就是生气了怎么着?娘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一切分明就是大房的计谋!”  “是计谋那又如何?最后是四丫头要进去,不已经成了事实了吗?”宋氏说着,也哭了起来:“今后你四姐姐是太子妃,你大哥应文谦是承恩侯,咱们只要还是应家人,就要跟他们低头。我就生了你们四个孩子,手心手背,哪个不是心头肉?你瞧上了朝明那孩子,娘难道不得替你们多想?季家是怎么败落的你难道忘了?如今就剩下季朝明一个,他身负深仇大恨,如今再入朝堂,必然要为季家平反,到那时会有多少风险又有多少人视他做眼中钉,作为妻族连襟,你自己,你兄弟你父亲,哪个不要被连累针对?让他交好大房,拉拢得了应家,看在姻亲的份儿上回护一二,说不得就能救了咱们一命。娘给他们陪个笑低个头,有什么不得了的?”    宋氏不说还好,一说应薇既更加羞愧,连头都抬不起了。只哭着求她:“娘,咱们回家吧,回家我去求老太太,说我后悔了,后悔自己不懂事,应该一早就听你们的话。”  “这……真的?”宋氏没想到她这么快改口,还劝她道:“好了薇儿,我晓得你心软,怕连累了爹娘,但咱们不是为人父母么?哪有不担待自己孩子的?你心里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去过就是了,娘知道你的一片心意就好,若让你为了咱们为难自己,娘的心里过意不去。”  应薇却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再不说话,只拉着宋氏往回走。  回家也不去自己的院子,径直朝东院里去,见着老太太便一头跪下,说:“老太太,孙女知错,来给您磕头了。求老太太您原谅孙女不懂事,让您伤心了。老太太慈爱,事事替孙女着想,孙女却不懂事,忤逆了老太太,如今特来告罪,求老太太原谅孙女。孙女愿意听老太太的话,进东宫去,好好照顾郡主,服侍太子,孝顺皇后娘娘。”  应薇情真意切,连磕三个响头头,把宋氏都下了一跳,连道女儿终于长大了。  老太太听了她的话,深深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叹一口气,说:“好了,你的心意,祖母知道了,回去吧。”  “老太太?”  “回去吧,傻孩子!”老太太道:“你当那东宫是什么地方?是你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那是东宫啊,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住的地方。太子的亲事上,皇后娘娘的话谁能做个参考,但到底不能予取予求的傻丫头。家里已经说好了是四丫头去,那就只能是四丫头。”  应薇如遭当头棒喝,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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