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这部电影,说实话不仅是老邢的心头好,也是邢安的心头好。    邢队长翻到了心头好,说看就看,拿出DVD碟就开始播放,欢实在她怀里,她在沙发怀里,就这么看了下去。  但邢队长显然高估了今天一整天又是扫墓又是赶路给她带来的疲惫,连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都不清楚,只是后半夜的时候电影播放到了尾声,电影里大山深处那个黑黝黝的十四岁少年,一边空洞看着远方,一边紧攥着双手:“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明明是几声甚至听不出起伏的呢喃,却生生把半睡半醒中的邢安,喊出了两行泪水。  手下意识跟着电影里的少年攥成一拳,身子一抖,感觉原本趴在身侧的欢实受到了惊吓,跳下沙发回了它的窝,邢队长却好像陷进了梦魇,怎么也挣不开来,索性把沙发当成了自己的窝,也不管大晚上这么睡会不会着凉。  当然如果知道这么睡下去的代价是第二天一早,一双眼睛无一例外肿成了核桃的话,邢队长应该还是会爬起来,起码洗个脸再睡的。    然而没有提早知道这件事,所以一边刷牙一边欣赏真人版核桃眼的邢队长,只能抓心挠肺,想给自己一巴掌:煞笔为什么大晚上看《山城》!  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不管你昨天晚上是因为什么双眼肿成了核桃,第二天都要拿粉盖好之后,神采奕奕地去上班。  邢队长耸肩,吐掉了口中的牙膏沫:人民公仆更不能免俗。    因为王毓可的案子交到了特案组的手上,所以全组人的假期都被取消,邢安昨晚已经归队,而和乔墨换班回了平城扫墓的胡幸运,则要到中午才能赶回来。  邢安到特案组的时候,不出意外只有丁砚循一个人在,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上班,邢安揉揉眼睛——大晚上看悲情片的作用真是立竿见影,简直是上班准点神器。  “你眼睛怎么回事?”丁砚循抬眼看着她。  对着旁人,邢安是说不出看电影看哭这样的话的,但是丁砚循是谁啊:“看电影看的。”  丁砚循点点头:“那你也拿点冰块稍微敷一敷啊,肿着不疼吗?”  “疼,”邢安说着,又抬手揉了揉:“晚点去买杯咖啡冰一冰,啊对了,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下午。”出声的人是乔墨。    邢安转过身去,看着他手上拿着两杯咖啡走进来,仿佛还能听到小皮鞋欢快的哒哒声:“我刚刚跑了一趟白法医那里,你知道的,她怀孕了,所以来得晚一些,报告也要到下午,到时候我过去拿就是了。”  邢安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一杯冰咖啡,敷在眼睛上:“小乔你可真是我的天使,不过你最近这么勤快,是不是背地里偷偷犯什么错了?”  乔墨靠在丁砚循的桌子上:“拿了我的咖啡还质疑我的人品,邢队你这做的也太不厚道了。”  “我道歉,”邢安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冰咖啡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还没走两步就听乔墨又开口:“哦对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徐副局了,他说如果我看到你的话,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嗯,我猜应该是说王毓可这件案子,毕竟现在网上发酵得厉害,市民都在等警方这边给个正式说法,他可能有些话要交代你吧。”  “那行吧,”邢安端起冰咖啡就往特案组外走。  按照章程来说,特案组是直接归局长管的,局长么,是老邢的老队友老蔡,看着邢安长大,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  但是章程是章程,实行归实行。因为当初建议设立特案组,还有一手推举邢安和特案组成员的都是老烟枪,所以到了实行环节,特案组还是归老烟枪安排。  邢安喝了一口冰咖啡,冰凉刺激爽上了头,一瞬间就把马上要去见老烟枪这件事带来膈应丢到一边:“砚哥去调一下王毓可的通话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最后几通电话跟谁打的,关注一下。小乔你去看看她的家属还有经纪人之类的,如果有昨天晚上跟她有接触的,安排来一下特案组吧,等中午幸运回来之后,让她会和小乔一起做事。我先去会会老烟枪,你们忙。”  “yes,madam~”乔墨挥了挥手中的咖啡。    老烟枪正在办公室里,提着一把塑料壶给花浇水,另一只手拿着电话。  ……  “诶,我知道这个事情的,已经安排给特案组了。”  ……  “放心,特案组这边办事还是很规矩,速度也很不错,王毓可这桩案子的社会瞩目度太高,我们这边会安排好,掌握分寸的。”  ……  “疯子这种称呼那不都是同事间瞎调侃的嘛,你放心,破案率第一的精英,跟着她的也都是市局这边数的出来的人才,不会有事的,我这不已经叫她过来,她不知道分寸,背后不是还有我嘛。”  说话间,有人敲了敲门。  老烟枪放下手中的塑料水壶:“诶,人已经到了,我知道怎么做的,先挂了。”挂断电话后,老烟枪拿起桌上的绿茶喝了一口清嗓子:“进来。”    邢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心说老烟枪居然早上八点半就开始吸烟了真是不得了,面上还是笑嘻嘻:“徐副局找我有事啊?”  徐其钏点头,放下手中的绿茶:“我听说你昨晚已经归队了,王毓可那件案子,你们特案组现在都调查出什么来了?”  “尸检报告下午出来,鉴证科那边陈主任也说下午会给初步的报告。”  “昨天是丁砚循和乔墨接到电话后出勤的,初步掌握的有,有目击证人看到王毓可是从和颐会所的二十楼,也就是她自己的单位摔了下来,但是昨天晚上大雨,平江对面海上大剧院那边刚好在放烟花,所以目击证人也没有看到全场,不能判断当时在案发地点还有没有第二人。”  “案发的时间是昨晚八点三十四分,这个时间已经和目击证人还有法医那边确定过了,是坠楼导致的当场死亡。”  邢安说着,看着徐其钏转过身去,现在自己说话的这副场景,像极了上学的时候被老师点名出来做报告——实在有点膈应。  膈应也没办法,邢安慢慢吐出一口气,公式化地报告了接下来特案组这边要做的事情:“特案组这边会安排王毓可身边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来警局做笔录,现在也不能排除自杀和意外的可能性,还有就是丁砚循已经去调通话记录了,我们也会把最后几个和王毓可通话的人请回来做一下笔录。”    那边厢听完公式化报告的徐其钏转回头,手上就跟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一只香烟。  邢安目瞪口呆,简直想伸出两只手来给他鼓鼓掌。  徐其钏大概是看出了她眼中毫不掩饰喷薄而出的情绪,手晃了晃只把香烟放到耳边,又端起了绿茶:“就这么安排吧,不过门口那些媒体,你打算怎么办?”    邢安一愣,早上是从市局偏门进来的,根本没看到什么人。  眼看着徐其钏抬手指了指楼下,邢安上前凑到窗边,这才看到市局大楼前挤满了各路媒体,这阵势,怕不是有什么惊天冤案。  邢安腹诽,不过脑子就把腹诽的话说了出来。  等到感受到徐其钏落到身上的眼神后,才后退两步挠了挠头:“我不擅长应对媒体的,副局你是知道的。”  “但是警方这边必须给个说法,这样吧,回头你们查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应对媒体。”  邢安对这个决定没有半点意见,反正她自己是厌恶站在镜头前的,之前在刑侦三队,破了大案也都是徐其钏代表警队去应付媒体,他熟能生巧,邢安省得心烦。  两全其美。  “那就麻烦徐副局了,您放心,有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邢安说着,就要往办公室外走:“那我先去做事了。”    脚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徐其钏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邢安。”  邢安被他这一声连名带姓喊得一激灵,就像她暗地里都喊他老烟枪一样,她知道这老烟枪平时喊她喂,暗地里喊她邢疯子,鲜少能听到他喊全名。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邢安站直身子:“徐副还有什么事吗?”  徐其钏没有看过来,只一直看着市局大门:“王毓可这件事,所有的市民都在看着我们。现在网上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好的坏的,歌功颂德,落井下石,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而她本身的粉丝群体是最容易被煽动的青少年群体,警方现在要给的,就是一剂定心针。”  “我知道你办事一向谨慎,但这一次不仅要谨慎,还要快。我们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只能用真相来压下无端的猜测,明白吗?”  邢安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听到最后只能点点头:“我明白。”  随后确定老烟枪确实没有别的话要交代了,转身离开了副局办公室。    回到特案组办公室的路上,邢安被匆匆赶过来的丁砚循拦住:“什么事?”  “刚刚拿到王毓可的通讯记录,特案组这边就来了一个人,他说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和王毓可通电话的人,过来警局协助调查的。我比对过记录,确实是他。”  倒是难得见到这么积极的,邢安的脚步变快了一些:“谁啊?”  丁砚循将通讯记录递到她手里。    “俞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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