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题山,坐落于北海岸边。  山虽不高,但是植被葱翠,密林深深,其中尽是各种奇珍异兽。  北海九钟神君的道府便坐落在这里。  说起来,这九钟神君乃是四海八荒中出了名的和善近人,也是出了名的喜爱灵兽,人送绰号,痴心兽神。    进了敦题山之后,长右带着泽盼穿行在树林当中。  泽盼怀里抱着沉睡的灵猫铃铛,一面追着他的步伐,一面道:“长右神使,我们一路上隐约看到了好多灵兽,它们都是这位九钟神君养的吗?”  长右没什么表情,只是道:“算是吧。这里有他的灵力保护,留在这里也可以活的安心些。”  泽盼道:“安心?难道在外面它们会出什么事吗?”  长右只是淡淡道:“活下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又失去了族群的照拂。”  泽盼疑惑道:“你是说,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灵兽,他们都没有族群了吗?怎么会这样?”  长右的脚步踩住了两枝噼啪作响的枯条,他们身后的密林中似乎也发出了些许窸窣声响。  长右口气仍是淡淡,道:“原因自然有千种万种,难以尽述——纵然这里是个好地方,但若有族群可以归属,没有灵兽会愿意抛弃族群、只身流落到这里来。”  泽盼闻他此言,似乎默然了一瞬,而后微微垂了目,道:“嗯,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家人、族人更重要的了。”  她的语气陡然间不似往常,长右遂转头看了她一眼。  而后,他又道:“前面转过那个弯就快到了。”  话音甫落,泽盼身后的林子里,两道凌厉的微光疏忽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长右只来得及祭出法力向前一送,两人后面的林子里,一只银灰色的四足小兽便冲了出来。  它的速度极快,如闪电般径直冲向泽盼。  长右的法力阻住了它,它却也不理会,转了个圈,竟倏然从长右法力织界的边缘穿了过去,再次冲向泽盼。  长右因为讶异,竟是一愣。  泽盼自然更是惊吓,伸手便祭出法力来格挡。  但那小兽实在是太灵巧了,这次竟又噌噌从泽盼法力织界的下沿穿了过去,凌厉嚎叫一声,扑向泽盼。  纵然泽盼闪的快,右手小臂处也被那小兽的獠牙划伤了。  这时,长右却也已经看清了这小兽究竟为何。  他遂气沉丹田,喉咙中发出了如狼一般的清啸声。  威严又凌厉,充满恼怒与威胁。  说也奇怪,那小兽闻此声音,竟倏然间停下了行动,转身去看长右。  直至此刻,泽盼方才真正看清了这小兽的样子——  一身水滑的银灰色皮毛,同长右一般的水蓝色眼睛,矫健的四肢抓在地上,头略带桀骜地扬着。  那小兽,是一只狼。  在长右的清啸声中,那小狼竟慢慢后退了两步,之后,他打量着长右,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而后竟然慢慢垂下了头,连身子也敬畏地伏了下去。  泽盼看看那小狼,再看看长右。  只知道长右神使本是妖族,今天看这小狼的模样,难道长右神使竟是妖狼一族的王吗?  正有些走神,长右却已走过来,道:“伤口如何?”  泽盼忙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划破了一些,伤口不深。”  长右的神色似是不愿极了,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他伸出手去,道:“给我。”  泽盼一时有点愣住,道:“什么?”  长右不耐烦道:“那只猫,我来抱着。”  泽盼又是一愣,方才意识到长右或许是顾及她手臂伤口,不愿让她再负重抱着铃铛。  她心里一时很是感激,但思及他对铃铛的不待见,却仍不敢轻易麻烦他,正要开口婉拒时,长右却已经不由分说地上来拎起铃铛放到了自己怀里。  不知是否因为被这一下震动了,本来沉睡着的铃铛竟然从喉咙当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那声音细细软软,带着温暖又黏人的尾音。  长右低头去看时,铃铛正将头蹭着,侧脸埋进他的臂弯里。  不知为何,长右竟凝视了它片刻,直到泽盼开口,道:“我们继续上路吧,长右神使。”  长右遂挪开了视线,面无表情,道:“走。”    小插曲过后,两人一猫一狼,或者说一人一猫两头狼,终于到达了九钟神君的居所,清平斋。  九钟神君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一身花花绿绿的睡衣,一头蓬散散的白发,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长右却早已不耐烦,开口道:“老头,都这个时辰了你还睡什么觉?!”  九钟神君见着了长右,却显得十分惊喜,上前来便伸手搂住了长右,一面道:“哎呦我还说是谁来了,原来是我的小长右——”说着放开长右,一面却又捏住长右的脸颊左右地揉着,一面道:“快让我仔细看看,胖了还是瘦了?”  这人,竟然敢这样对待长右神使!  泽盼立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瞅着。  近来见多了长右的暴躁脾气,她已经咽着口水等着长右发飙了。  只不过,却并未如她所料。  长右虽然一脸的嫌弃怨念,但竟还是耐着性子忍下了。  半晌,那白胡子的九钟神君揉够了,终于放开了长右,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家伙,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一次!”一时又忽然看到了长右身旁跟着的泽盼,登时两眼放光,道:“哎哟哟长右小家伙,难道——你这是带媳妇回来给我看了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拉泽盼的手。  长右满脸黑线,伸手挡住了他,道:“老头,你再胡说,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白胡子!”  九钟神君丝毫不惧威胁,仍是乐呵呵,道:“怎么,不是媳妇儿么?”  长右道:“少废话,老头!——我说,你既然要收留这些小家伙们在这儿,就要好好教规矩!见了人扑上来就咬,这算怎么回事?!”说着一只手拎起了卧在他脚边的那只银灰色的小狼崽,那小狼却也不敢挣扎,只是委屈地呜呜了一声。  九钟神君见状,忙把那小狼抱进怀里来,一面抚着它的头,一面嘟囔长右,道:“你这小子,说话归说话,动什么手?!”  长右伸手指一指泽盼小臂上殷红的伤口,道:“你可看清了,这就是那个小崽子干的。”  九钟神君闻言,遂定睛一看,而后敛了些脸上的笑意,复又低头去看怀里的小狼。  那小狼却也拿水蓝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又是低声呜呜了两下,似乎在试图解释着什么。  九钟神君微微挑了挑眉,而后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小狼的头,抬头道:“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很是有灵性禀赋,对怨邪之气最是敏感。”  他这话一出,不知为何,泽盼的脊背忽然一僵。  九钟神君却仿佛什么都未察觉,只是对着长右道:“这点倒是跟幼时的你蛮像的,小长右——只可惜,这些年不见,你的这般触觉也已经不敏感了——不过,这也是常理中事,四海八荒也好,凡界三千也好,有纷扰人事的地方就有妥协与适从,本初之心又有几人能够保持?”  长右皱皱眉,道:“老头,你又在念什么经了?”  九钟神君却道:“小长右,你突然回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长右闻言,遂也弃了方才的不耐烦。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这个,你可能救它?”  九钟神君凝目看去,方才注意到长右被披风半掩着的臂弯一侧里,竟然有一只灰紫色的小灵猫。  这小灵猫虽正睡着,但模样中的娇憨尽显,只觉可爱动人极了。  九钟神君登时笑逐颜开,一面伸手就要来抚摸铃铛,一面道:“哎哟哟,这小家伙真是可爱!你们从哪里找到这小灵猫的?”  长右却一个侧身让他摸了空,一边面无表情,道:“老头,你可能救它?”  “救?”九钟神君凝神看了看铃铛,而后笑道:“它好的很,哪里需要我救了?”  一旁泽盼上前了一步,道:“老神君,铃铛它已经睡了两天了,一次都没醒过,也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  九钟神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沉吟了片刻。  一旁长右便又催促道:“老头,别打哑谜,你到底能不能救?”  九钟神君忽而又笑了,道:“救啊,怎么不能救了?当初你伤的那般重时我尚且救得了你,更何况是这小灵猫了。”  长右伸手要把怀里的铃铛递给他,边道:“那就赶紧的。”  九钟神君却忽然伸手制止了他,道:“且慢,小长右。”  长右看着他,道:“又怎么了?”  九钟神君道:“我救它,自然可以,但是小长右,我老头儿也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长右闻言,撇撇嘴,道:“就知道你没这么好说话,怎么了?要我帮什么?”  九钟神君又是一笑,指着怀中的小狼崽,道:“你既今日遇着了它,便没有发现什么吗?”  长右眸中似有些许波光一闪,他道:“什么意思?”  九钟神君道:“这般纯净的皮毛颜色,还有这样水蓝的眼睛,你竟不眼熟么?”  泽盼看看长右,只觉他面部表情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只听长右道:“什么意思?”  九钟神君却笑道:“小长右,跟我之间,你还有什么好装傻的呢?”说着又抚了抚那小狼崽的头,道:“约莫一万多年前,你从赤湗的十八戎宫叛逃到了南荒柜山,你族中有一支,为了掩护断后,被赤湗生擒,之后便被囚禁于了十八戎宫当中,世代为奴。”  长右的声调很淡,他道:“是。也不过几百年后,为了断了我回去救他们的念头,他们便纷纷自我了断了。”  泽盼闻言却是一惊,抬头去看他时,长右的神色虽未改变,身子却显得有些僵硬。  九钟神君道:“并不尽然——”而后低头看看那小狼崽,道:“这小家伙,就是他们的后代。”  长右上前一步,道:“老头,你说什么?”  九钟神君道:“它母亲带它逃到我这里后不久就咽气了,濒死之时,她说出了他们的身世——说是他们族中有几人假死侥幸躲过了赤湗的眼线,却被十八戎宫中的岩火结界困住了,因担心着会被赤湗发现,因此也不敢冒然破除结界,因此这一困就是近万年。”  九钟神君坐到了一旁的一张华岩石凳上,继续道:“前不久时,赤湗终还是发现了他们,遂要赶尽杀绝,最终逃出来的也只有这小家伙和它母亲了——如今的话,便也只剩下它了。”  九钟神君看看长右,道:“你们方才想必也看到了,岩火结界至今对它还有影响,让它时而情绪暴躁难驭——我可以救那只小灵猫,但是,小长右,作为交换,你须得将这小家伙带回柜山,让他回归族群,仔细照看方可。”  长右闻言,竟笑了,道:“老头儿,我既知晓它是我的族人,自然不会放任它不管,倒要你来瞎操心。”  九钟神君却也是一笑,伸手将怀里的小狼崽放在了地上,长右注视着它,那小狼便恭顺地低头伏在他面前。  长右道:“你名字为何?”  那小狼并不敢抬头,只是轻声呜咽了一声。  长右微微颔首,道:“是么,没有名字吗?”  沉吟片刻,他复又道:“抬起头来。”  那小狼遂抬起头仰视着他。  长右半蹲下身,道:“既如此,本王便赐名于你,‘天穆’二字便是,你可听得清楚?”  那小狼闻言,纯净的蓝色眼眸中竟有了水光闪耀,它又是呜咽了一声,而后将头深深伏到了地上。    待泽盼整理好了伤口后,九钟神君也已经穿戴整齐,于是便要开始动手为铃铛诊治。  长右仍旧抱着铃铛立在他面前,道:“老头儿,你准备怎么治?”  九钟神君的笑容却有几分神秘,道:“小长右,我再问最后一次——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当真要我救?”  长右不耐烦道:“你怎么废话那么多?怎么,想反悔了?”  九钟神君哈哈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便也不再多言,左手伸手便化了个细沙斑驳的符咒出来,而后缓缓伸手抚上了沉睡着的铃铛的眉心,一面又在它额间画着什么。  铃铛忽而张嘴打了个呵欠,九钟神君微笑着,低喃道:“也该醒了,小家伙,该醒了……”  铃铛仍旧闭着眼睛,但是通身却开始泛出细微莹光,那莹光包裹着她,渐渐脱离了长右的怀抱,悬浮在了半空当中。  泽盼一面睁大眼睛看着,一面又有点紧张,不知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老头儿是不是真的靠谱。  不待她给自己的疑虑找到答案,半空中的铃铛却发出了愈发耀眼的光芒,耀眼到让人再无法直视,长右与泽盼遂都用衣袖掩住了双眸。  片刻过后,清亮耀眼的光芒散去。  长右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半空中,一个身材娇俏窈窕的少女背对着他们。  她身上未着寸缕,只在周身包裹着如细沙般的浅浅莹光,缓缓从天而降。  纤白的脚指尖触到地面,她轻巧地转过身来,长发发尾在空气中划出了灵巧的弧度,看似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出了不同寻常的紫色流光。  紫发雪肤,梨涡深湛。  她格格一笑,在众人尚且震惊之时,快步奔跑过来,拥抱住了长右。    洛阳东市。终南茶楼。  魔尊荣桓一身茶色锦衣,如其他的普通人一般,坐在茶楼之上,一面喝茶,一面注视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  近日,永夜城里正在置办蔓罗夫人的丧礼。  不知该说是不胜其扰,还是到底心有不忍,他却是一刻也无法在城中呆下去了。  下到凡界来,已有三日。  他仍是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游走在一座座城池村落,希望终能找到什么,但却又不知究竟要寻找什么。  蔓罗死前说,他在寻找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而所谓那一切,对他而言,也只有一个背影。  枝桠凋零着的半叶林中,落雪中掩埋着打落的满地海棠残红。  她孤身一人立在那里,及腰的黑色云发,一身海棠红衣,肩头落满了细碎白雪。  而后,她一步一步,慢慢远去,漫天飞雪似乎都变成了大雾,蒙住了他的视线,也湮没了她的身影。  荣桓有些出神,左手上的白玉扳指忽然有些发暖。  他回过神来,右手轻轻抚住了那温暖的白玉扳指。  这样奇怪的梦魇,是从四千年前闭关结束后出现的,而这扳指,也是在那时忽然出现的。  它们之间,会有联系吗?若有的话,又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来不及多想,茶楼下的人群中,一个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了视线中。  她的步子有些匆匆,头上的青色发带随着她的行走而飘动。  荣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心道:她恢复的倒挺快,看起来已经全然无碍了。  而后,便在桌上甩下了一些碎银子,起身便下楼了。    走到了鸿鹄坊与秦淮街的交叉口时,如故忽觉周围有一股强大灵力在伺。  而这灵力,她甚至还有些熟悉。  她低咒了一声,转身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水边一座僻静的石桥旁。  初秋时节,桥边的垂柳仍是葱绿的,不见丝毫衰败之色。  桥下碧水悠悠,在午后阳光下一圈圈泛着涟漪,辉映着桥身上的“容余”刻字也熠熠生辉。  片刻后,那灵力的主人亦现身了。  只是不待他走近,更不待他说上一句话,如故便祭出法器平沙凤骨萧,反身攻去,势如闪电。  荣桓似是不防,却仍是稳稳地伸手挡住了,而后似笑非笑道:“我早说过,你打不过我的。”  不过,如故却也只是看着他,反问道:“是吗?”说着从容收回了平沙玉萧负在身后,倒着向后跳退了一步。  她的神情中,七分从容,三分狡黠。  荣桓凝神听去,发现不知何时,邻街的喧闹声已全然听不见了。  想起她方才故意近身攻击靠近他,再想到她刚刚后退的那一步,荣桓一时竟觉失笑。  他伸手触去,果然,周身一步的距离里,都树起了灵力壁。  一时大意,竟然着了她的道。  他看着如故,道:“为什么困住我?”  如故道:“为什么跟着我?”  荣桓道:“有话要讲。”  “我没话跟你讲。”  结界里,荣桓举起自己的右手,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么?你我已经结盟了,如故。”  如故冷笑一声,抱臂道:“原来堂堂永夜城魔尊,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盟友的么?”  荣桓道:“蔓罗绑架了如恒威胁你,你亲手杀了她——如故,你并没吃亏。”  如故盯着他看了两秒,而后道:“怎么,蔓罗死了?”  荣桓道:“永夜城里正在办她的丧礼,你有兴趣参加么?”  如故又是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跟踪我,想帮她报仇?”  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言语,荣桓竟然仰天笑了两声。  而后,他的神色恢复了往常的莫测,道:“我已经说了,如故,你跟蔓罗的事已经扯平清算了,我永夜城跟这件事再无牵连。”  如故抱着臂,似笑非笑,道:“说得不错。既如此,就一并清算好了——荣桓,你我之间也已经清算过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荣桓深湛的眼眸中凌光一闪,道:“你什么意思?”  如故道:“那日在北嚣山我就说过了,我年少时做错过事,给永夜城造成了不小动荡,那日你也伤了我,两下便扯平了。”  荣桓眸中已有了隐隐怒色,他道:“如故,你当是与本尊所结之盟是儿戏吗?”  如故道:“自然不是儿戏。只是荣桓,你那日竟然能不顾结盟伤我二姐,明天就可能伤我父君、大姐、母后,我从不习惯最后反而要手刃自己的盟友,为免我日后为难,因此这样的盟,弃了也罢。”  荣桓想要上前一步,却生生被结界壁挡了回去,他登时更添恼火,沉声道:“既已结盟,又岂是你说弃就能弃的?念冥偈又岂是你这般可以忤逆的吗?”  如故一笑,道:“怎么不能?最坏不过一死而已,这个代价我尚且付得起。”  荣桓闻言,竟是一愣,张口却有些无言,只道:“你,究竟……”  如故靠在一旁容余石桥的栏杆上,眸色冰凉,神色清淡。  她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荣桓,你要夺了伏羲之心,利用伏羲神力把天庭踩在脚下,而后称霸四海八荒。”  听她口吻这般笃定,荣桓冷笑一声,道:“我的心事,女君倒是清楚得很。”  如故却不理他,继续道:“你同我结盟,不过就是想利用我得到伏羲之心——有我去天庭帮你做卧底帮手,应该会帮你添不少胜算;甚至于,我也不需要真的得手,单是我放弃天庭,跟你同一战线这件事本身,对天庭而言便是一个沉重打击了。”  荣桓登时虚了虚眼睛,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这梵天女君的洞察力。  如故的神色似有些疏离的渺远,她道:“我既然当日与你结盟,对于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有些准备的,若是你真的能找到广厦天将,我也不在乎跟你联手对付天庭。可是荣桓,你万不该动心眼到我二姐身上,这个,我绝不容忍。”  荣桓双眉紧皱着,脸色已与眸色一样沉。  陡然地,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眼眸中陡然又多了两分狂热。  他道:“你说,我要利用伏羲的神力,把天庭踩在脚下吗?”  如故盯着荣桓略显扭曲的面庞,听他道:“没错,我是要把天庭踩在脚下,但是,我却不需要伏羲的神力——那样肮脏可耻的力量,我一分一毫也不需要。我会找到伏羲之心,找到它,让伏羲为自己的罪孽赎罪,但最后,我会毁了它——如故,你会帮我,毁了它。”  左手掌心陡然一烫,而后一股无形的束缚力从左手掌心迅速蔓延开来,最后直抵心脏。  那力道有些猛,如故只觉胸闷极了,伸手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服。  低头去看左手掌心,蓝色的篆字一下一下忽闪——果然是个“念”字。  如故心想,这个偈,终于结完了。  而后,她直起身子去看荣桓,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道:“看你的模样,也该是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似你这般怨念,也于报仇无益,最后自己先抑郁而死了,就是悲剧了。”  说着走到结界边缘,敲敲灵力壁,道:“没事多读点书吧,《诗经》《乐府》之类,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操,体会一下民风淳朴,也排遣一下抑郁。”  荣桓似乎又有些愣,他道:“什么?”  如故竟微笑起来,道:“不过,我倒也忘了,像魔尊这般的魔界大人物,怎么会屑于看凡人写的东西呢?真是冒犯了,对不住。”  她的话他听了一知半解,却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荣桓沉声道:“如故,你——”  不待他把话说完,如故便抬头看看太阳,道:“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着抱臂打量了荣桓一圈,而后眯着眼道:“好容易把你困住了,还是多关一会儿好了——不过,魔尊大人您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也不敢太造次,那就……再十个时辰好了——放心,凡人也都看不到你的,你也不会太丢脸。”  荣桓面色已是狰狞,他沉声威胁道:“如故,你敢!”  如故一挑眉,道:“既如此,为了证明我敢,那就再加两个时辰好了。”  荣桓伸手砸上了结界壁,吼道:“如故——!!”  青衣女子负手身后,狡黠一笑,从容向后退了一步,嗓音却有些冰凉。  她道:“十二个时辰后,结界会自行散去,你若是嫌太无聊想浪费力气,大可以继续砸。”说着转身走上容余小桥,青衣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桥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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