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主仆至家时撞见一童仆出门,连呼之:“三宝!”  马三宝望见,立至马前躬身唱诺,无非是些吉祥颂语。世民笑问:“尔来何为?柴大郎安在?”  三宝因答:“大郎自补太子千牛备身后难有闲暇,今令我前来送信。”  “替我道声释褐之喜,信耶?”  三宝笑答:“我已交予婢女阿凌,不劳二郎转交。”  世民语塞,因笑:“原来如此。”挥手放其离去,回首瞪向仆从,“勿笑也!”  阿武立收笑脸,生生憋住冲至口边的声音,俯首随之进门。  回家连日不见阿耶,问于阿娘,伊道:“皇帝将巡江都,敕令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献食,郑州须献百车,汝父接令后与僚属四处搜罗水陆珍奇。”  世民哦了一声,趺坐于席,道:“自皇帝登基,阿耶无心治州,先凿通济渠,现又忙于献食……”  窦氏闻言放下新添的食账,笑问:“有何不妥?”  世民撇嘴:“原以阿耶刚正不阿专躬考绩,现今所为何异谗臣?”  到底是未经世事的阿孩儿,眼里非黑即白。窦氏笑了笑,道:“然皇帝所好不在此,若之何?”  “臣下有惠政,皇帝焉能不喜?”  窦氏将其一食账递之,笑道:“尚不知也,然此珍馐美馔必合君心。”  世民阅之,只见其上书有数百菜品,单说龙须炙、缕金龙凤蟹、鱼羊仙料等菜,皆为上等美味,更有百余未闻者。“千金菜为何?”  “汝父与呙国使者求得菜种,酬之甚厚,因名千金菜,汝不之识。”  世民叹道:“单说菜名,阿耶娘费了多少心思。”  “此非终献,仍须添改。”窦氏轻笑,“上有所好,下必迎焉,诸州皆如此,汝父不过顺之。”  随着巡幸之期将至,父母终日忙碌难见踪影,世民百无聊赖欲寻三姊去大兴游玩。  “大兴有甚趣?”秀宁想了想,坐于廊上望着婢女修剪花草,懒懒答道。  “久未见过诞兄,伊今贬为庶人,必不好受,去罢。”  “不去!”  “还有柴绍无忌……”  闻及柴绍,秀宁略有所思,须臾淡道:“不去。”  世民见伊执意不去,拉了她的膀子道:“因何不去?”  秀宁中电般甩开弟弟的手,护住自己的膀子,尖声嚷道:“尔站开去,勿乱摸也!”  世民莫名其妙,欲戏之,故作伸手状:“我自幼摸起,为何不能?”二人推搡间,世民不慎碰至一团柔软,大笑,“李秀宁,尔今肥矣,怪乎不敢见人。”  秀宁双手护胸,怒起踢之,红脸骂道:“腌臢泼短命的,或死或走,其二选一!”  世民揉着屁股悻然逃走,哼道:“不去罢了,何必动粗!”  终于,八月中秋这日,皇帝偕皇后嫔妃、贵戚官僚、僧尼道士从显仁宫出发,御小朱航出至洛口,而后分乘龙舟杂船巡幸江都。  皇帝所乘龙舟有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上重设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房二百,皆饰金玉,下重有内侍处之;皇后所乘翔螭舟虽制度稍小,装饰却无异;并有九艘供帝妃游玩的三重浮景环绕其中,宛如一座庞大的水上宫殿。另有供后宫百官、诸王妃主、僧道蕃客乘坐的杂船以及由十二卫兵守护供奉之物的艇舸各数千艘尾随其后,浩大的船队由八万余挽船士沿着两千余里的通济渠徐徐牵引,南下江都。  只见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行两岸,旌旗蔽野。世民随兄姊立于人群中目送龙舟浩浩荡荡驶向下一驿,心间有如潮水震荡。  “二郎。”  人群渐散,阿娘披着只有朝参时才穿的杂色钿钗礼衣款步过来。晨曦落在簪于高髻的九支金翠花钿上,溅出彩斑点点,眩丽无比,却并未将世民的目光从渠边劳作的皂隶处引回:“彼皂隶何为?”  窦氏回望一眼,道:“帝妃厌饫之食也,将发之际令弃埋之。”  世民讶然,惋惜不已。  秀宁撇嘴:“耶娘所献竟弃如敝履,早知如此,该将千金菜留为己用。”  窦氏悄笑:“我令庖厨私存数棵,午膳食也。”  “善!”  皇帝一路游玩至江淮,直至次年三月乃返。  缓缓流淌的通济渠上,九千余身穿锦彩的殿脚奋力挽着漾彩级以上的大船行驶在宽阔的渠面,牵引着龙舟凤舸朝刚建成的东京原路驶回。  珠窗网户的龙舟内殿,乐伎们履丝曳缟扭着曼妙舞姿,昼夜不休。皇帝坐在美人堆里酒酣肴乱,醉生梦死于歌舞升平的长夜之欢中。  荣华夫人蔡氏望着皇帝嬉笑着将杯中余酒喂与宣华夫人,心底嫉羡不已,闷坐于席自斟自饮。  “夫人,”同席的帝甥宇文皛朝伊举觞,“恳请赏脸一杯。”说着先饮而尽。  蔡氏转瞬即笑,举杯相向。正欲饮尽,却被夺杯:“夫人已饮多杯,恐伤玉体,莫如皛代之。”不等置喙便将玉杯拿至唇边徐徐嗅着,俄而伸出舌尖轻舔杯中美酒,眼睛却在热烈凝视眼前姣好的面容,最终一口饮尽。  极尽蛊惑的微小动作令蔡氏心间躁动难忍,盯着那条灵舌遐想时,垂于膝上的手腕已被抓住,十指纠缠。凝着俊美少年的眸子瞬间炙烈,却在裙下一紧时顷刻冷却。蔡氏笑着抚去刚探向裙间的手,摇首制止。宇文皛察出美人心意,嘴角含起会意的笑容。  二人眉目传情时,浑然不知的皇帝手执象箸敲着犀玉杯,聆着清脆的敲击声酝酿诗韵。众人知皇帝诗兴大发,皆止箸停觞洗耳恭听。  莹白的象牙箸在玉杯上起起落落,扣出的最后一记余音颤颤消去时,皇帝望着殿前扬袖旋转的舞伎,眯眼吟道:“步缓知无方,脸曼动余娇……锦绣淮南舞,宝袜楚宫腰。”  “好诗!”宇文皛与燕王、萧钜等人率先举觞赞颂,奉承之声此起彼伏。  受到敬仰的皇帝飘飘然,搂住宣华夫人陈氏的纤纤细腰,朝美人娇脸上一顿乱亲,旁若无人。  “陛下醉矣……”陈氏脸色尴尬,两手并用方从熏人的酒气中解脱,“妾身不适,先行告退。”  见宣华夫人退走,诸杨氏妇女一哄而上,摇着醉醺的皇帝娇声讨要诗赋,极尽媚态。  美人央求于前,多情的皇帝不忍相拒,调笑道:“待我今晚先阅尔腰细否……”  “陛下好是健忘!”一阵娇嗔中,皇帝一一喝下美人更进的美酒,许诺着各赋一诗,最终醉倒于花茏裙下……  殿内喧嚣的丝竹声软哝哝絮在耳边,令人莫名厌恶。陈氏出殿后倚于龙舟之上,观望着月下夜景。  抬眸远望,绵绵青山岿然不动,好似卧牛憩于岸边,偶尔飘过几点星火。低首俯看,皎皎明月坠入渠中,宛如碎玉波于水中,顷刻合成几段白玉。侧耳倾听,阵阵号子随风飘远,仿佛哀歌泣于夜里,不时夹着几声重喘。本是江南的旖旎夜色,陈氏竟流下几滴清泪,却也不知心为谁伤……  下至中重的寝屋,途径一室闻见男女肆无忌惮的唇齿纠缠之声,陈氏见怪不怪。在她眼里,偌大的龙舟无异于一座华丽而靡乱的风月场,琼窗玉宇之下日夜上演着男偷女娼之事。正欲回避,忽听二人言及自己,因是驻足。  “且勿相许!尔于内殿频顾宣华夫人,以我不知也……”女子哼笑着。  “先闻宣华夫人姿貌无双,今见果如天仙下凡,故多看了几眼,然我心在卿也。”  “陈氏身侍两帝,□□之人焉能‘天仙’喻之?”  “伊虽□□,却难掩风华,若现于当世,天下男子莫不倾倒。怪道先帝宁死其身,舅亦宠之。”男子叹道。  “汝既慕也,何不诱之共度春宵?”女子挤兑笑道。  “使亲芳泽,死无恨也,然只妄想而已,怎及此刻欢愉?”  女子笑骂:“昧心贼!……”  未及听毕,陈氏已是羞恨难当,虽知宫内必有流言,然亲闻“□□”一词时,掩泣而走。  厮磨的二人并不知室外有人走过,宇文皛将美人横抱至榻,双手麻利地剥衫抽带,湿舌游走于皓体之上,势若快马奔向平川。  蚀骨的酥感自身下传来,蔡氏浑身颤栗,因□□道:“小禽兽!何得娴熟若此,几杀我也!”  宇文皛蘸取幽谷里的潺潺流水入口,闻言上去卧于美人绵软的身上,嘻笑道:“我出入卧内,常与诸宫人偷行云雨,房中之术必不差矣!”  正欲嗔之,身上之人猝不及防地闯入领地施云布雨,蔡氏欲仙 欲死,几度娇声索求,丑态毕露。  “我将走了……”欢合良久,蔡氏在少年俊美的脸上落下一记深吻,起身穿衣。  宇文皛松开美人的皓手,望着丰腴的肌肤重又缚上层层丝罗,伸手抓住裙带将美人拽入怀,俯首深情相凝。蔡氏见伊快速抽去裙带,顺势躺于其膝含娇相望。  宇文皛绕为同心结,笑道:“夫人今以同心结相赠,不可变心也,明夜定要再来。”  蔡氏含情脉脉,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宇文皛歪倒于榻,手指摆弄着同心结,嘴角轻笑着。宫人端盆入来为之擦拭,动作虽疏却轻柔无比。宇文皛并未呵斥,只觉呼吸渐重,目光随着那双白皙的嫩手上下移动。  宫人有所察觉,一直低首慢弄不敢出气。面红耳赤地拭去秽物时,终于被伊猛然抓住:“抬头。”  宫人惊慌失措,缓缓抬头,楚楚可怜地望向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宇文皛一见惊住,清秀的面庞虽显稚嫩,却极为美丽。如画的眉眼摄人心魄,竟有几分宣华夫人之姿。宇文皛兴奋不已:如此佳人,天赐我也!因抱之温存。  “且慢!”宫人别头避过,笑问,“听闻宇文三郎于诸宫人皆有所许,今恩爱一场,可否许妾一事?”  宇文皛笑道:“矢志不渝、白首偕老,全听任之!”  宫人含笑摇首,学作媚态:“郎已许他人,妾不求也。”  宇文皛急弯了身子,又气又笑:“卿要何誓?”  “待有一日,妾会告之三郎,勿忘也。”  “必不相忘,快予我亲上一口。”  说话间,宇文皛已将二人之间的最后一层隔阂除去,水乳交融在一起。全然不管手中的同心结散落一团,沾染了点点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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