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坚一怔,问:“余家怎么了又?” 崔大太太一顿,拿帕子捂了脸,吱吱唔唔的不说话。 崔坚急了:“娘,你倒是说啊,都这时候了,还要把我蒙在鼓里?” 听他声气儿不对,崔大太太忙走过来,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劝道:“你着什么急?娘说就是。” 她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把卫元膺派人来退亲的事一说,不无气怒的道:“卫家也太欺人太甚了,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道,做生意还讲究个信字呢,他倒好,凭空就来这一杠子,把人截了。” 崔坚眼睛通红,猛的起身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夺妻之仇,我不能不报。” 崔大太太抓住崔坚的袖子,道:“你可不能胡来,报什么仇?就那样的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安分的,嫁进来也只会给你给崔家惹来祸端,作不成再好不过,你可千万别任性。再说那卫家是什么人家?不说他出身尊贵,就是在这平安府,也是跺跺脚颤三颤的人物,他要兵有兵,要权有权,民不和官斗,你跟他作对,不是自寻死路吗?” 崔坚怒极反笑,道:“是,我斗不过他,可这门亲事我还非做不可了,余樱娘不成,她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崔大太太:“……你敢是疯魔了不成?余家那小贱人有什么好的,你还非娶不可了?这世上又不是女人都死绝了,就她家有女人?” 想到张家,她咬牙切齿的道:“张家也不是什么东西,也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卫家和咱们家有过节,老不死的张老太爷就说什么也不肯和咱们做亲了。” 张家比崔家还要兴盛,几辈子人一直都做着绸缎生意,几十年前还差一点儿就成了皇商。 张老太爷是个最讲诚信不过的人,卫家退了樱娘的亲事,张家听说了风声儿,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崔家挂羊头卖狗肉,明明先相看了余家的姑娘,转过头来又和张家说亲。 这也就是亲事还没落停,不然崔家倒是一郎娶两女,可张家姑娘就要白吃这哑巴亏? 张老太爷虽然瞧不上余樱娘攀权附贵的作风,可倒也庆幸出了这事儿,不然就要白搭个孙女了。 张老太爷本就瞧不上崔家这暴发户似的作风,无耐崔家时运旺盛,生意越做越大,但张老太爷还是立逼着儿子跟崔家退了亲。 崔坚听了更恨。 张家倒在其次,不做亲更好,他还瞧不上张家的姑娘呢,当下哈的一声冷笑道:“我倒不是稀罕他余家的姑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崔大太太劝她:“儿啊,算了吧……” 崔坚厉声道:“这事不能算。” 他冷声道:“不过是个女人,熄了灯,长什么模样有什么关系?我倒不为着别的,就是不甘心,她余家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玩这出?还退亲,他当初敲竹杠的时候哪来的底气?如今他说退就退?我就不信了,这余家姑娘敢是天仙下凡不成?就算是,我也非娶到手不可。” 娶过来他好好挫磨,他就不信那余樱娘能够冷心冷肺,袖手不管。要管,好啊,求他啊。他非把余樱娘踩到泥地里,让她后悔今日的退亲不可。 余槐闷头耷脑的回了家,李氏忙入下鸡食盆子,用围裙擦了擦手,迎上来道:“他爹,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余槐摇摇头,径自进屋。 李氏跟进来,搓着手哭丧着脸道:“我就说这事不能成,咱们就没做过这亏心事,无缘无故的退亲,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崔家给你没脸了?打你了,骂你了?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说着撩起围裙擦眼泪,骂道:“樱娘这孩子,也不知哪来那么大胆子,一声不吭,就把家底全带上……我还说她干吗要去府城,敢情早有预谋,你说她怎么进的卫府?” 余槐扬声道:“行了,别说了。” 李氏一怔,也就沉默下来。 余槐看她一脸张惶,抹了把脸道:“亲事退就是退了,那枚金簪,还有那几匹布料我也都还回去了,崔家,并没说什么。” “那这……”李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不信崔家会这么好说话,可她也不能逼着余槐把没脸的事再说一遍。 余槐低头,闷声道:“樱娘,你也别管她了,儿大不由爷,以后就当没她这个闺女。” 先前李氏自己怎么骂余樱娘都不为过,这会儿见余槐不认樱娘了,李氏又忍不住替她辩解:“这事也不怨樱娘,也许这其中有什么委屈呢?” 余槐憋着一肚子闷气,并没搭理李氏。 李氏喃喃的道:“那姓卫的好赖是个当官的,没个门路,他家那么高的门槛,只怕连门都进不去,说不定真是他一打眼相中了樱娘呢。她一个人在那府里,日子不定怎么凄惶,你怎么能说不认她了呢?” 余槐怒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她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也不能做这种事吧?那边还议着亲呢,她这边不要脸面的给人进府做个没名没份的玩意,她有脸,我还没脸呢。” 难得余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难得他黑着一张脸,发这么大脾气,李氏也不敢说话了。 余槐一头倒在炕上,挥手叫李氏走。 李氏不敢深劝,只道:“他爹,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别上火,好赖身子要紧,那,你先歇着……” 说罢出门。她也没心情做活了,站在房檐下发呆。 杏娘蹑手蹑脚的近前问李氏:“娘,我爹他怎么了?” 李氏看一眼杏娘,她虽比不得她姐姐漂亮,可也出落得跟朵花一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爹因你姐的事恼着呢,你别瞎打听。唉,你可别像你姐似的让人不省心。” 杏娘问:“姐姐到底怎么了?和崔家的亲事,退了?” 李氏恼怒:“你一个姑娘家,少打听。” 杏娘被莫名其妙的迁怒,眼圈红了红,很是有几分委屈。李氏看她还站在那儿,不禁怒声道:“还傻站着,还不快去割猪草。” 杏娘不敢不听,只好转身去西边的窝棚里提了背筐,拿了镰刀出门。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她就是问问,怎么叫瞎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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