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樱娘在卫府里过得十分舒适,当真称得上是锦衣玉食。  卫元膺是认真的打算把她留下来的,因此命她搬去了西跨院的正房,又在原先两个侍女的基础上,又拨了四个丫鬟和四个婆子,还单独在西跨院设了个小厨房。  不只如此,他还叫于管事找了府里的绣娘,替她做了十来身新衣裳,又叫外头铺子里女掌柜过来,给她置办了好几副头面。  余樱娘先还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在哪儿,可经过这么一倒饰,她倒真有那么几分主子的模样。  尽管如此,樱娘却打心里觉得不自在,她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安稳。别的不说,就是这几个丫鬟各个虎视眈眈,瞅着她的眼神里全是挑剔和不屑。  这让樱娘十分自惭形秽兼自卑,她知道自己出身寒酸,规矩礼仪也不好,但就这么被人盯着,她浑身难受。    卫元膺说第二天来,余樱娘也就提前泡了香汤,战战兢兢的等到半夜,可也没听见什么动静,显见得是不会来了。  她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庆幸的是他不来,自己少受回罪。后怕的是他不来,她以后又何去何从?  实在熬不住了,这才自己收拾了倒头睡下。  她想好了,他要是来,她就好生服侍,权当报恩,他不来,她就吃了睡,睡了吃,总之不能亏待自己。  余樱娘不知道亲事退得怎么样,可一连四五天,她连卫元膺的影子都不得见,有心问问侍女他去哪了,几时回来,却又怕自己身份卑微,没的让人笑话她离不开男人。  思来想去,余樱娘想出府一趟。    她身边原本有两个丫鬟,一个叫金钗,一个叫金环。后来又拨了四个,也就随了她二人,一个叫金钟,一个叫金簪,一个叫金珠,一个叫金瑶。  金钗和金环只是普通的三等丫鬟,后来的四个金却是一等丫鬟,金钟专管余樱娘身边的大事小情,同时负责她的吃食。金簪负责她的衣裳首饰,金珠负责她的礼仪举止,金瑶则负责针线。  这天余樱娘在金珠的指点下,正襟危坐吃完了早饭,等着金钗和金环把桌子拣了,就听金钟吩咐:“你们都先下去用饭,回头来换我。”    余樱娘知道自己是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是以这几天一直冷眼旁观,这府里规矩森严,奴才们再有脸面,也都是等主子吃完了,才拣些剩下的一分。  先她还觉得那么多山珍海味,就她一个人吃太浪费了,有心不浪费,可肚子实在撑不下,只得作罢,等到后来知道那是丫鬟们的饭食,她就息了这心思。  几个金摒气息声的退下去,金钟送上一盏茶。  余樱娘便小心的觑了她一眼,问:“我能出府吗?”  要说卫家规矩是好,就算阖府都知道这凭空冒出来的余姑娘是乡下土包子,可既然得了自家爷的青眼,那就是主子,因此金钟哪怕心里再看不过眼她这小心翼翼,见谁都讨好的模样,还是恭敬的道:“不知道姑娘出府要做什么?”    余樱娘微微有些脸红,她道:“我是同家里的五堂兄一起来的,这些日子一直不曾归家,怕他惦记,想着给他送个口信,也好让家人安心。”  其实这口信怎么送,余樱娘心里也没谱,她总不能实话实说:那个,五哥,我如今抱住了卫爷的大腿,以后就不回余家村了。  她还没那么大脸。  说这话她都已经自己觉得够没脸的了,做是一回事,可往外说是另一回事,换成旁人,她都要对她自己满是鄙薄和不屑。  金钟倒并无轻视,只仍旧浅笑道:“余姑娘放心,于管家早就派人给余五爷送过信儿了。”  余樱娘:“呃……”  她想问问,到底怎么送的信儿?  可金钟的表情实在是完美,但过于完美,就透着点居高临下的冷傲,余樱娘怕自取其辱,也就没敢再问。    但她还有点儿别的事。  她扭了扭手指,理直气壮的开口:“还有点儿琐事,我想自己去办办。”  金钟仍是客客气气的道:“有事余姑娘只管吩咐,若是奴婢办不成,还有于管家呢,若是于管家也不成,不是还有爷呢吗?”  余樱娘听话听音,知道她如今就是笼中鸟,等闲不能出门,有什么事,吩咐底下人办就成了。  她倒不觉得有多失望,横竖以前她就要多贞静有多贞静,要不是崔坚逼着她抛头露面,她能在家坐到老死。  当下豁出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我在千姿楼、万重锦和熙安居买了些东西,如今怕是用不上了,我想……退掉。”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压根也不需要余樱娘亲自去退,金钟吩咐下去,自有卫府的人跑这一趟,不到正午,银票就到了余樱娘手里,不多不少,正好六百两。  想也是,谁敢昧卫府人的钱?不管是千姿楼还是万重锦,亦或是熙安居,都惹不起卫元膺,就是没把原物退回,生跟他们要银子,他们也不敢不给啊。  余樱娘把银票拢了拢,除了给家里的那二百两,她还有八百两。  虽说还差点儿,总也交待得过去。  余樱娘不免盼着卫元膺过来,不然欠着债,她心里不舒服。  心里期待,面上难免带出来,她听见点儿风吹草动就要往窗外望,见不是卫元膺便一脸失望。平素也显得坐立不安,神情恍惚。  金钟等人瞧在眼里,不禁肚里哂笑。    一直过了三四天,卫元膺才在天黑透了之后迈步进了西跨院。  见是他,余樱娘忍不住喜形于色,她往前急走两步,迎着卫元膺道:“大人来了?”  卫元膺步子微顿,视线落到余樱娘那泛着上好瓷器光泽的小脸上,心里是得意的,也是欢喜的。  是男人都虚荣,被女人这样全身心的依赖和爱慕,没人不高兴。  不过卫元膺只淡漠的点了点头,自己率先迈步进去。    余樱娘很有一种冷脸贴热屁股的郁闷,不过她也想得开。卫元膺那是什么出身?镇国公之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什么美艳的女人没见过?她再美又如何?能跟京城中的贵女相比?  就算能比,可她出身低微,既不识字,又不擅琴棋书画,天生就带着浅陋粗鄙相,饶是再多的锦绣华裳,也洗不去她的出身。  她之于他,不过是开胃小菜,怎么可能进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