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凉飕飕的,我的心却压抑不住地暴躁,为小杏,为小江,为我自己。 自从将宋初伦打回去以后,日子就过得异常太平,我以为有赫连钰兜揽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像宋初伦这种平日里为虎作伥惯了的人,怎么会轻易服软?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打宋初伦,只是让小杏陪他喝一杯酒,虽然折辱了点,也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些麻烦事了。我不用害怕宋初伦报复,赫连钰不必欠柴国公人情,小杏也不会被心有不甘的宋初伦抢去做小妾。 可是懊悔归懊悔,如果真能重新选择,我还是会狠狠地打他一顿。这些地主恶霸之流,仗着家里财大势大就到处为非作歹为所欲为,而像小杏小江那些平头百姓,就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他们欺凌。这世上没有什么公平正义,有的只是无尽的压迫和屈服,这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我恨只恨自己在王府里蹉跎了三日,没有早点回来,要不然也不会让宋初伦那个畜生把小杏抢了去。 我压抑住心下烦躁,一路飞驰着往西边奔去。宋初伦是宋家大公子,而宋家是帝都里面门庭显赫的四大家族之一,历代都有人在朝中为官,职位颇高。宋家先祖有很多都是当朝大学士大将军,文官武将人才辈出,只是到了近些年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宋家家主宋锡只在翰林院里领了个虚职,没有一点实权,到了宋初伦,更是烂泥扶不上墙,不用提什么读书济世了。不过虽然宋府如今仕途不济,转而经商,却是得了颇多财产,丰厚无比,算得上是帝都里面数一数二的大财阀了。 宋锡的姐姐生得花容月貌,自小和柴国公柴毅尘青梅竹马,后来嫁进了国公府,又为柴国公生了一对金童玉女,因此更得柴国公欢心了。而国公夫人对宋锡这个弟弟十分庇护,对宋初伦这唯一的外甥更是颇多疼爱,有国公府在后面撑腰,宋府在这帝都里面更是风华无比,无人能及。 穿过几条空荡幽深的巷子,到了宋府,那是一座前后四进砌山围湖的大宅,极尽豪奢,富丽无比。 一路转到东墙边上,我悄悄翻上屋顶,潜伏在那里四处观察地形。居北的那一片灯火应该是宋锡和他夫人的院子,我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琵琶小曲从后方传来,循着声音往那边过去。只见假山后面是一处精巧的园子,红廊朱柱,雕梁画栋,兽头檐角,美轮美奂。二层的小楼灯火通明,琵琶小曲混合着狎昵的笑声不时从楼上传来,估计这里就是宋初伦的住所了。 我腾身跃上对面屋顶,探身往下倒挂在屋檐上,悄悄在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还没探头,顿时就听到一阵放浪的大笑从里面传来,果然是宋初伦那个畜生。我从小洞往里面看,只见宋初伦正歪在软榻上仰头灌酒,身上衣衫不整的,旁边还倚着一个身着轻纱的柔媚女子,剥了一颗龙眼送到他嘴里。地毯上舞着一个身材纤弱的红衣女子,怀抱着一把琵琶,轻拢慢捻,曼妙飞舞。 这浪荡子,还真是风流!我冷眼打量了一圈,发现小杏并不在这间房内。不知道宋初伦他爹知不知道他抢了小杏的事,不过看他在家里就这敢般□□荒唐,估计就算是他爹知道了也不会管。 我顺着后墙爬下屋顶,轻手轻脚地四处查探着,小杏应该就被关在这里,只是不知是哪间屋子。 这座小楼前后还连着裙房,一道回廊和右边另一处房舍相接,大大小小的屋子不下五六十间,这要一间一间地找起来,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呢。我正猫着腰贴在一处窗户边上往里看,后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连忙矮身隐在暗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都几更了,少爷他还没歇呢?”一个猥琐的声音感叹道,“红裳姑娘可真是好手段,迷得少爷一整天都没下过楼了!” “嗨,只会弹个琵琶有什么用?早晚还不是和那些少主子一个样?”另一个声音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说是少主子,比个丫鬟也强不了多少,其实还不如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由呢!少爷他左娶一个右娶一个,有哪个欢喜过三天?还不是天天都守着空房,擦眼抹泪的?” “嘘,小点声!万一被人听到咱俩嚼舌根,可没得好活!”先前那人嘘声道。 “怕什么,这么晚了哪还有人?”另一个人嘟囔了一句,声音却是小了下去,“哎,你说少爷这都娶了七八个小妾了,怎么就没个动静呢?夫人可是天天在那儿眼巴巴地等着抱孙子呢!” “我也奇怪来着,你说莫不是少爷他……” 那两个人越说越猥琐,压着贼笑渐渐走远了,原来是两个巡夜的小厮。 我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心下里更气愤了。宋初伦那禽兽都已经娶了七八个小妾了,难不成还要把小杏娶进门,凑成个整十?两手握紧了拳头,我绝不会让小杏落进这火坑的! 顺着后窗一间间查探过去,上下两层小楼都查遍了,仍没见到小杏的影子。我沿着回廊往右边潜去,只见那一排排屋舍掩映在葱茏的花木之间,一弯清池环绕在旁边,岸上培着一株株菊花,枝头上都打着苞。一阵夜风吹过,带着花香,更多的却是一种脂粉香气。我不禁猜测,这里可能就是宋初伦那一堆小妾们住的地方了。 正走着,前方岔道上又过来几个巡夜的小厮,手上提着灯笼,四处照着。我隐在一棵粗大的杨树后面,没想到这宋府上的守卫还挺紧,我待到他们走远了才闪身出来,手脚轻快地往那一排排大屋飞去。 我找到小杏了,她就被关在后排的一间屋子里,手脚都被捆了起来,还有两个小丫鬟看着她。而小杏就弓着身子侧躺在床上,眼睛红肿得像一对桃子,目光呆呆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如果我冲进去带小杏走,只怕走不出多远就会被巡夜的人发现,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见血,只是到时候吆喝起来,想要脱身恐怕就难了。 思虑再三,我决定先去找赫连钰想想办法,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他从没有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有他出面,问宋府要一个还未过门的小妾应该不成问题。有些事情能心平气和地解决,总比动手硬来要好得多。 悄悄离开宋府,我回到明月楼。 月亮正当中天,洒下一地皎洁的银光,我睡得很不踏实,天色刚蒙蒙亮就爬起来直奔瑞王府。时间紧迫,我要赶在赫连钰上朝前拦住他。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赫连钰他拒绝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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