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傍晚，黑色风暴号靠岸了。　　　　格尼城是联邦第三大城市，这里盛产香料，港口的繁荣程度可想而知。　　　　与韩钺一起下船的除了顾林和赵蒙，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名叫克莱夫，是个金发绿眸的帅哥。出发前顾林仔细“打扮”了一番，除了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她还用药物在脸上添了一道伤疤。　　　　一行四人穿过热闹的码头，来到格尼城最负盛名的弗莱德大街。整条街两侧是望不到头买香料的店铺，从码头那儿一拐过来，一股多种香料混合的奇特味道扑面而来。　　　　“唔……”克莱夫紧皱眉头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好奇怪的味道。”　　　　赵蒙夸张地尖着鼻子嗅了嗅：“有这么难闻吗？我觉得像烤肉。”　　　　韩钺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比他更适应的是顾林。刚踏上弗莱德大街的青石板路她就从韩钺身边溜走了，一脸兴奋地盯着店铺里的展示品。　　　　“丁香、排草……品种这么齐全！”　　　　“那是当然。”店主是个小老头，靠在柜台上一脸自豪地向顾林推销，“我店里的香料是山后村子定点收来的，品种齐全品质保证！”　　　　“真的啊！”顾林觉得自己今天冒险下船是一个特别明智的选择，船上物资匮乏，尤其是可用作药物的东西实在太少，这些香料既可以做菜又能药用，多带一些准没错。　　　　“小伙子，要点什么？看你面善，我给你打折！”　　　　“我……”　　　　“你想买什么？”韩钺走了过来，淡淡瞥了一眼那小老头。对方见到他，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眼神却变得谨慎，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后忽然表情僵住了，之后讪讪转开了脸。　　　　顾林的注意力全被各种各样的香料吸引了，没注意到老板的异样。她指着其中一格对韩钺说：“这个有止血的功效，我想买一些拿回去配药。”　　　　“嗯。”韩钺点点头，顺势牵起她的手将人带离那个商店。　　　　“哎？”顾林不甘心地扭头回去看，“还没买呢！”　　　　“我们先去办事。”　　　　“哦。”顾林有些失落，她真的很需要材料配置药品，但韩钺似乎不打算买东西。　　　　走了一段路，韩钺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闷闷不乐，就连大街上被自己牵着手走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他轻轻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些商人生意越做越假了，山后早就没人居住了，谁给他们种香料？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无知的外人了！”　　　　赵蒙不知道他是在给顾林解释，接话道：“是啊，都是从别的地方买来的残次品，在弗莱德大街租个铺面就能充当格尼的香料了。”　　　　“那哪儿可以买到格尼本地产的香料？”克莱夫捏着鼻子问。　　　　韩钺用余光看见顾林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答道：“可不是人人都知道在哪儿卖的。”　　　　“那你知道吗？”顾林抢着问。　　　　心急的小猫上钩了，韩钺故意卖关子缓缓道：“知道。”　　　　“你带我……”顾林眼睛都亮了，但话没说完，她看见韩钺快要压不住上翘的嘴角，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混账海盗又拿她寻开心。她才不会上当呢，顾林冷哼一声，把头扭开不说话了。　　　　韩钺微微垂眼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觉得哪怕被她弄得跟半个月不洗脸一样黑，还是那么可爱。　　　　“山炮哥，我们到了。”　　　　顾林用力甩开韩钺的手，快步走上前，跟赵蒙并排走着。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幢建筑物前。恢弘的大门和门外两个表情严肃的守卫都说明了这幢建筑物的不寻常，顾林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写着名称的牌子，只有在大门上刻着两把银色的剑和一面金色盾牌。　　　　他们刚靠近，两个守卫同时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拦住他们：“请验明身份。”　　　　顾林转头看韩钺，后者伸出左手，两个守卫用腰间的一个小巧的仪器在他手背上扫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韩钺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图案，顾林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内容就消失了。　　　　两个守卫点点头，侧身鞠躬：“请进。”　　　　韩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带着顾林几个人进了那扇看上去就很牛逼的大门。　　　　顾林以为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内部肯定是守卫森严，却没想到推开门之后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集市一样的场面。　　　　“小心走丢了。”韩钺好笑地拍了顾林的脑袋。　　　　“怎么这么多人？！”　　　　不是顾林见识少，参加过战争的她见过上万士兵列队，但跟眼前的景象比起来，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门后面是一个圆顶的巨大空间，从圆顶上垂下一个环形展板，上面贴满了巨型照片。四周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很多人站在前面记录着什么，也有人盯着中央的大屏幕看。　　　　“这是什么地方？”顾林有种回到了科研所的错觉，只不过比起那里千一色的白色防护服，这里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看得出他们来自不同地域和民族。　　　　“猎人公会。”　　　　顾林怔了怔：“赏金猎人？”　　　　“嗯。”韩钺心想这傻姑娘终于反应过来了。　　　　正如他所想，顾林再笨也终于意识到黑色风暴号不是海盗船，而是一搜赏金猎人的船！韩钺不是她一直认为的混账海盗，而是赏金猎人！　　　　啊天哪！她可不可以再迟钝一点，难怪他们会因为自己说想要成为海盗而狂笑不止，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搞错了！　　　　“恭喜你，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傻了。”韩钺火上浇油。　　　　顾林气得伸手打他，却被对方反握住：“在这里禁止使用武力。”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顾林心虚地往四处看，生怕因为自己小小的举动引来某个脾气暴躁的猎人。　　　　可又听见韩钺说：“不过是你对我动手的话没关系，顶多算打情骂俏。”　　　　“我……”顾林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对方占了口头便宜，她用力抽了抽手，咬牙切齿瞪着一脸坏笑的韩钺，“你的脸皮割下来够给黑色风暴号的兄弟们一人做一双皮鞋了！”　　　　“这是我的荣幸。”　　　　“……”　　　　顾林彻底无语，破罐子破摔地任韩钺抓着自己的手在人群里穿梭。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们终于走到大厅的中央。这里有一圈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坐着一位极其美丽的小姐。　　　　韩钺走到编号为018的柜台前，轻轻敲了敲桌面：“帮我查一下今天进港的船。”　　　　那美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卡特琳。”　　　　“卡特琳小姐，请帮我查一下今天进港的船，有没有一艘伪装的……三桅杆帆船？”　　　　卡特琳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儿，道：“下午两点，1号码头。那是军队专属码头！”　　　　“我知道了。”韩钺从兜里摸出两枚金币放在柜台上，冲卡特琳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韩先生。”卡特琳收了一枚金币，将另一枚推过来。　　　　韩钺也没多说什么，收起金币就走。　　　　顾林一面惊叹这个公会的信息量，一面吐槽韩钺全程的扑克脸。等离开了柜台，她问：“你怎么都不对那小姑娘笑笑，一副严肃得要死的样子。”　　　　“呵，我跟她又不熟，为什么要对她笑。”　　　　“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顾林毫不客气地怼他，“跟你不熟的人送人家一个微笑都不愿意，那我跟你很熟吗，你干嘛每天欺负我？”　　　　韩钺好笑地回头：“怎么，要不我现在就让我们‘很熟’？”　　　　“你脑子有坑吗？！”顾林跳脚，“会不会抓重点？”　　　　“不知道你说的重点是什么。”　　　　“……”顾林再次被绕晕了，每天跟韩钺斗智斗勇，她都不知道要阵亡多少个脑细胞。　　　　顾林气呼呼地埋头跟在韩钺身后，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她冲对方点点头。　　　　“顾泽妍……”　　　　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在耳边响起，顾林惊惧地抬头看向对方，在这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全身的血液忽然间被抽空，手脚冰凉头晕目眩。　　　　“一级通缉犯，理由是杀了个科学家？”　　　　就站在顾林前面不过半米远的一个络腮胡男人环抱着手臂，仰头看着大厅中央的照片，喃喃自语：“区区一个医师助手怎么能杀掉联邦首屈一指的科学家，那些守卫都是摆设吗？恐怕这可怜的小妞又替哪个高官背了黑锅吧……”　　　　顾林浑身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觉慢慢恢复，她眨眨眼，努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脏，机械地扭头回去。　　　　——在她身后的巨幅照片上一张熟悉的脸跃入眼帘，那是她两年前入职科研所拍的照片。当时她刚结束了博士研究生的学业，还带着学生的青涩，仍留着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