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

江广林见弟兄几个都不说话，张嘴刚想表态就看到坐在马扎上的媳妇李金娣冷着脸在瞪着自己，江广林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不吭声了。江广清见自己的爹气得不轻，几个堂兄弟也被震慑住了忙出来圆场，毕竟自己是村里的村长，与公与私几个孩子的归宿都得归他操心。　　他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几个堂兄弟说：“广栎两口子都没了，剩下这三个孩子是孤儿不假，可是也不是所有的孤儿都会送到孤儿院去的。咱们市就只有一家孤儿院，规模也不大，里面的孩子都是实在找不到亲属抚养的，蓉蓉她们姐弟三个还有近亲属也不符合条件。咱们村东头李强家的两个闺女不是也跟着她们大爷家一起过吗？那两孩子虽然没爸了，可她们还有妈呢，老李头不也把孩子留下了？他们李家在咱们泉头村还是独门独户呢，咱们江家这么大的家族就这么把自家的骨肉撵到姥娘家去以后在泉头村还怎么呆？”　　江文蓉想了想江广清说的李强是前几年去世的，他媳妇去年改嫁了，两个闺女一个都没有带走，留在了泉头村跟着爷爷和大爷一家一起过。　　江广清看着几个兄弟和弟媳都不说话就接着说道：“当然了孩子咱们抚养，国家也是会补贴一些的，咱们乡民政局对孤儿这一块也是有补贴标准的。”　　这话刚说完就见刚才还低头不语的几人眼神俱是一亮。江广栋更是先问出了声：“能给多少？”　　“多倒是不多，就是一些基本的生活补助大概每月每人三十块左右吧。”江广清说完一顿又接着说：“还有广栎家里还有六亩多地，文蓉姐弟跟着你们过，地就由你们三家种着，等以后文俊能顶门立户了再留给他。”　　江文蓉看着几个叔叔婶婶都在低头算计着，心里想每月三十块虽说不多，可再加上一人二亩多地的收成，一个孩子的生活费也是够用得了，毕竟现在一个月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二三百块钱。江广林见弟　　江广栋看着自己大哥的窝囊样就知道指不上他了，大嫂如果让他开口说话更坏事。江广栋在心里叹气这大哥大嫂都是没个算计的，有些事还得自己来。　　江广栋看着江广清说道：“三大爷、广清哥，虽说镇上给了补贴可是养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的，衣食住行哪样不得花钱？蓉蓉她们姐弟三个也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二亩多地的粮食交了公粮后也就将将够吃的，何况还得上学吧，这学费还得要钱呢？”　　“她们姐弟仨现在才上小学，学费咱们村里出个证明，应该能给减免掉。以后她们姐弟三个要是有本事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学费咱们再一起想法子，不可能让你们哪家犯难为。要是考不上学，十八九就能出去找点活干了也就不用你们养着他们了。”江广清将对姐弟三人未来的安排又思量了一下，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广清哥，这养孩子可不光是钱的事，我们这当婶子大娘的倒底不是亲妈。孩子跟着我们打不得，骂不得，自己的闺女儿子犯了错揍几巴掌就行了，可这侄子侄女得好吃好喝小心翼翼地供着。费了心力养到十八九，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们这还不一定能落个好，你说二哥我们图啥？”说这话的是江文蓉的三婶刘明英。　　要说奶奶这一家子人里江文蓉上辈子最佩服得是谁？就是她这个三婶子了，她这张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瞧瞧她这上下嘴皮一碰，她们姐弟仨什么还没做呢就成了白眼狼了。　　四婶张英也接了话茬：“三嫂说得是呀，我二哥二嫂养孩子又娇，什么活都不舍得让干。就说蓉蓉吧，都13岁的大姑娘了，连个水挑子都挑不起来。文静和文俊就更不用说了也都有十岁了吧，连里外远近都不分。上回大宝、二宝被人欺负，他们俩见了都不知道帮着弟弟。”　　“行了，广梁媳妇，你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江文蓉这才看到三奶奶也带着弟弟妹妹站到了门口，三奶奶拍了拍文蓉的肩膀走进了堂屋。　　江文蓉的大伯忙起身给三奶奶让座，三奶奶并不理会而是继续盯着张英说道“广梁媳妇，你那是当婶子的说得话。还蓉蓉不会挑水挑子，那一水挑子水装满了有八九，十斤呢！谁家舍得让个十来岁的闺女挑？也不怕把孩子压得不长个了。再说了你二哥家现成的压水井，用得着她们姊妹挑水吗？挑了送你家去呀？还说文静文俊不知道里外远近，就你家那大宝、二宝村里哪个孩子敢欺负？他们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前几天大宝还把二亮家小子的头揍破了，这事你又忘了？”　　张英被数落得脸通红：“三大娘，我就那么一说也不是嫌弃蓉蓉，不如蓉蓉就跟我们家过吧？”　　“老四媳妇，她们姐弟跟谁家过，长辈还没发话呢你就先挑上了，你倒是会琢磨事，把最大的一个挑去了。”说这话的是一直没开口的江文蓉的大伯娘李金娣，她绷着一张脸，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冷，任谁听了都觉得不舒服。　　张英不愿得罪这个嫂子，忙连声赔笑：“大嫂，我没那个意思，静静跟我们家过也一样，我就是随口一说。”　　刘明英看她们俩妯娌你来我往的就把俩姑娘挑走了，顿时不乐意了，谁不知道养闺女好呀，闺女吃得少还能帮着给家里做做家务活：“大嫂，他四婶，蓉蓉姊妹三个跟谁家过咱们呀还真得好好商量商量，我觉得吧怎么样对孩子好就怎么办。我和广栋俩口子就文亮这一个儿子，我是一心想有个小闺女呀，文亮也想要个姐妹，要是侄女跟了我，我肯定当亲闺女一样疼。”　　张英也不是个没心计的，当即反驳道：“你听三嫂这话说的，这侄女跟了我们，我们也是会当亲闺女待的。”　　文蓉看着堂屋里众人争执得面红耳赤，低声问身边的弟弟妹妹：“你们想和姐姐分开吗？”　　文静抽抽噎噎地说：“我想和姐姐和弟弟一起，我想爸爸妈妈……”　　文俊用小手抹了抹眼泪也坚定地看着文蓉说：“大姐，我不去别人家……”　　文蓉将弟弟妹妹揽在怀里说“好，我们姐弟三个在一起，我们不分开。”江文蓉转身对着吵成一片的众人说道：“大爷，大娘，叔，婶子你们别争了，我们三个谁家都不去，我们姐弟自己单过。”江文蓉的话一出口，堂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还是江广清先反应过来，他连忙阻止：“不行，蓉蓉，你可不能说气话，你们姐弟才多大自己怎么过。”　　“二大爷，我不是说气话，就像三婶和四婶说的我都13了已经不小了。现在我爸妈都没了我是老大，我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三奶奶也一脸的不赞成：“蓉蓉，三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可这不是要强的时候，你们还都是孩子呢，自己怎么过？”　　“三奶奶，我们家的房子是现成的，我们有地方住；家里有六亩多地，收成够我们吃的；乡里还给我们补助，够我们姐弟的日常花销我们怎么不能单过？三奶奶你别觉得我们小，我都13了，洗衣服做饭我都会，弟弟妹妹也懂事了不会让我操心的，你就放心吧，我们姐弟三个不会给我们老江家丢人的。”文静文俊姐弟俩听了大姐的话也在一旁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不行，”这回反对的是江文蓉的奶奶“看把你能得，还想着又种地又领钱，那六亩多地是俺儿的，俺儿死了地就归俺说了算，你们三个丧门星还想种，想得倒美！还想着领钱，十几岁的孩子你们花什么钱……”　　这话一说完，江贤武的脸立马就黑了这幸亏是弟媳妇这要是自己兄弟江贤武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不过江贤武也知道要是自己的兄弟还在一定不会这么干，就是因为兄弟走的太早了，这个家才让弟媳妇整治的乌烟瘴气的。　　不过他不好直接说弟媳妇，三奶奶能说呀：“她婶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在理了，蓉蓉她们姐弟是你的亲孙子孙女，你可不能这么黑心，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你还得多偏疼一些才对呢。广栎两口子没了，可他们那房又没绝户，还撇下了文俊这么一条根呢，这留下的家业理当是文俊的。蓉蓉说得对这房子包括房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们的，地也是她们的，你要去了你给谁？你们家也是分完家的，你的养老田也都给你留完了。再说那钱，广清也说了那是政府补给孤儿的，这屋子里除了她们姐仨谁有资格花？”　　江文蓉见奶奶被三奶奶说得哑口无言缩在沙发上不出声了，不由地在心里暗笑。她这个奶奶也就是三奶奶用嫂子的身份能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