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上房气氛有些压抑，小七打量着这个四哥，上好的冰蓝罗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配着雪白滚边，“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说的就是陈昭杰了 “你祖父信中所说可是真的？当街殴打伯爵府的公子，跟着小摊贩沿街叫卖，不上学堂违逆父母？”老太太拍着炕沿喊 “祖父父亲一心让我向学，孙儿不长进，孔孟之道读不明白，不若兄弟们”小七看着陈昭杰跪在地上腰杆笔直，嘴角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好好好，我竟不知，我们陈家还能出个范蠡！”老太太气急而笑 “孙儿若能成范蠡，三次散尽家财锄强扶弱，也算孙儿造化” “胡闹！你去给我跪祠堂，不认错不许出来！我看谁敢给这个不肖子送饭！你是自己走，还是被人拖进去？” 陈昭杰起身拍了拍袍子，行礼道，“祖母莫要生气，孙儿这就去，只是孙儿在京中和祖父父亲说过，此生不入仕，外祖父与二婶母的娘家皆是商户，孙儿羡慕舅舅能走南闯北，见惯世俗而不落世俗” 话毕，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祠堂走去了，小七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颇有点壮士割腕的豪迈，在这样礼教森严的社会，敢于直面如此惨淡的人生，不愿被束缚，倒是有些羡慕，换做是自己，怕是万万不敢的 “都散了吧，这几天无事不用来请安了，三十晚上吃个团圆饭就好，对了，老大家的你留下”老太太揉着头闭上眼睛吩咐 其他人鱼贯而出，王氏也不想凑上前，直隔着五步远的位置就坐，屋里头静静的 “还记得你嫁进陈家时，老大尚在外放，你本该随他去，只是老二年纪还小，我那个不成器的姑娘也未出阁，你是长嫂，上要照顾公婆，下要扶持弟妹，旁的还要掌家理事，一眨眼就这些年”老太太顿了顿，听着提起以前的事，王氏也心中感慨，拿着帕子按按眼角 “其实怪我，本应你四十无子才可纳妾，是我担心老大在外不安生，送了魏姨娘过去，你生了昭春，我才停了她的避子汤，刚才，老太爷的信里说，歌儿姐过了年14，也该相看着了” 听到此，王氏捏紧了帕子，老太太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叹气，终究不是当年那个性子泼辣爽利的姑娘了 “你也不必生气，歌儿姐的婚事有老太爷做主，你也不要觉得会越过琪儿，嫡庶有别，便是陈家再差，也不会糊涂至此，只你是嫡母这件事你终究要知道的，还有一事，想必亲家还没来得及与你传递消息”老太太端着茶杯压了一口，“王家今年春日进贡的青瓷未能中选” 王氏听了这话，腾的站了起来，也顾不得陈雪歌的婚事，只急急的询问，“这，这可如何是好，怎的没中，每年都是必中的” “这里面事情复杂，你不必写信回去，即是没中，自然今年就是不中的，再无转圜，老二估摸着这两年会进京述职，若无意外，全家就会迁回京都，老太爷信中反复强调，切不可多生事端”老太太反复强调，只是王氏的性子怕不会听，只能着人紧盯着了，“不是王家没中，咱们怕沾染，只是事出突然必有蹊跷，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此事也不要对娇儿说，她是女子，帮不上忙还跟着着急，仁显怕是已经知晓，只可惜这孩子虽聪慧到底是年纪小” 说了这会子话，老太太有些疲色，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内室躺着 陈家的祠堂在老太太院子的最后面，平日少有人来，门上只一个婆子看着，差事清闲，自然就不上心，十日里有八日散着，更别说是深更半夜，故以小七进去的特别方便，还让玉菊在门上守着，玉菊年纪小又机灵，这种事可不能让修竹知道的 “姑娘，您到这里干嘛，阴森森怪吓人的”玉菊举着灯笼小声问 “嘘，把灯笼掐了，免得招来人，让你干嘛就干嘛好了，还问！”小七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闲袍子累赘，撩开扎到腰间，顿时轻快许多小跑了起来，心里还嘀咕，列祖列宗无意冒犯 “四哥哥”轻轻推开祠堂的正门，就看陈昭杰四仰八叉的躺在蒲团上，小声问，“你怎么没跪着啊，祖母看到更是罚你” 陈昭杰看小七进来吓了一跳，对这个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爱吃糖葫芦爱吃芙蓉糕爱穿黄色的裙子，爱抱着自己的腿撒娇，不如意的地方满地打滚，同样都是庶出，一点不像自己和二姐 “你怎么来了？可不怕祖母责罚，胆子不小，女子不可进祠堂都忘了”陈昭杰决定拿出哥哥的样子来 “四哥哥饿了吧，我从厨房偷了烧鸡！醋烧鸡！”小七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 “……” 陈昭杰的肚子也是真的饿，但他也不想就低头，油汪汪的烧鸡，还温热着，通过眼睛就能闻到肉味，终是不敌，和妹妹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我倒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挺聪明的，知道我这饿着！”陈昭杰咬着鸡腿含糊说 “我敬佩四哥哥在祖母面前那番话，心生好感，才不能你在这忍饥受冻的”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怎么不懂，哥哥也是读过孔孟之道的人，人有所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怎的哥哥不愿出仕，便不是君子所为了？” 陈昭杰看着妹妹慢慢长开的瓜子脸，顿觉心安，家里还有人支持自己的决定 “士农工商，不怪祖母不许，只是我读书并不出众，若是不能更进一步，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罢了” “府门之外海阔天空，妹妹读《水经注》，也常常羡慕那些能游走四方之人”小七声音清脆，略带童音，此刻在静悄悄的祠堂，显得尤为入心 陈昭杰舔了舔嘴唇，“不怕，以后哥哥出去了，把外面的事情都告诉你” 小七知他在安慰自己，噗嗤一笑，“可见祖母说话有理，女子不能多读书，心思都偏了的” “胡说八道，那些老学究就是乱说一气，女子当然要读书，不然像我那个嫡母……”下面的话自觉不妥，倒是住了嘴 “哥哥，百善孝为先，哥哥能有如今，又想有来日，少不得家族帮衬，便是再反骨，也要明白独木难成林的道理才好” “好好好，小小年纪你倒是比我爹还墨迹，赶紧走吧，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陈昭杰挥了挥手，推她赶紧走，被发现女子出现在祠堂可不得了 “哥哥想想办法跟祖母服个软，什么不好也是好的了” 陈昭杰抱着剩余的烧鸡，背过身去，摇着手，不再言语，小七关上门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姑娘也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还敢往祠堂跑，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打板子都是轻的”玉菊搀着小七边走边抱怨 “你要是再大点声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不用打板子，你直接等着被发卖吧！”话刚说完，就听见祠堂边上的小院子传出来声音，“嘘，别说话，过去看看”玉菊深觉这一晚上不睡觉当真是精彩 已是丑时过半了，再过一刻半刻的，二老爷和吴氏那边就会起身，怎的还有人敢在这胡作非为，顺着敞开的院门溜进去，扒开草丛，只见雪娆半裸着上身，露出枚红色的肚兜，下身裙子不知所踪，只留着丝绸裤子，眼睛眯着，嘴里哼哼唧唧 “恩，好舒服，好妹妹你就从了哥哥吧，哥哥以后一定疼你”背后的男子拥着她上下其手，摸索个不停，小七认得这个声音，上次不得见，这次却看得清楚，面貌过于平凡，倒是身材精壮，想必若非练武便是时常劳作的，皮肤黝黑，更趁得雪娆肤白水润 “现在还不行，恩，恩，好哥哥你摸摸我，奴，奴受不住了”小七不敢想人前心高气傲的六姐竟能如此，再不敢听，捂着玉菊的嘴退了出来 “可吓坏我了，姑娘，这人就是当时后罩房角门上，六姑娘见的男子”玉菊拍着胸脯一脸惊吓 小七拉着玉菊摸黑一路小跑，“此事和之前的事你都要烂在肚子里，否则你我性命不保，娘和父亲怕是要起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你记住千万不能说出去！” “奴婢省得，可，可六姑娘，那男子”玉菊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问 “你不必管那些，她跟谁怎么样有我们什么事，只别牵扯就好”小孩子不睡觉真的不能乱走，小七觉得自己体质奇特，总能撞见这些让人面红耳赤，说不清楚的场面，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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