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奇怪。    披着大毛巾的白雨笙坐在跳水池的边缘,双足漫不经心地轻撩着清澈的池水。    周泽楷通常会在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出现在观众席上她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然后她就会整理东西跟他一起离开了。但是今天,场馆空中的液晶屏上显示的时间都十点五十了,她却依旧看不见他的身影。    是去了其他地方等她吗?    她不解地猜测着,放弃了盲目等待,起身去了更衣室。    打开手机,并未看见任何未接来电或者未读信息,她尝试给周泽楷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她又给周家的座机打,却只得到了长达半分钟的“嘟嘟嘟”的规律电子音。    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皱起细眉盯着手机,考虑再三之后,给周泽楷发了短信报备,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天她没有在车上睡觉,耳朵里和往常一样塞着耳机,从优美低柔的抒情歌听到激烈振奋的摇滚,听觉和大脑被填充得很充实,但胸口的地方却有些空荡荡的,就和她身边的座位一样。    周泽楷才来接了她几天,她就已经习惯了他在回家路上的陪伴,即使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但现在的白雨笙还没意识到这点,她只是把心里的些许异样解读为困惑和对周泽楷的关心。    离周家别墅几十米远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一楼和二楼的窗户全暗着,好像家里没人。    周泽楷出门了?    她边走边猜测着,来到大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走近了看,房子里依然没有人在的样子,唯一亮着的是玄关处的一盏小小的壁灯。    白雨笙借着壁灯的光打开金属质感的黑色防盗门,月光将她的影子延伸进看不见五指的漆黑屋内,原本熟悉的屋子变得格外陌生,她从没在这种情况下进过周家的家门。    叔叔阿姨在家的时候,不管多晚都会给她和周泽楷留灯的……白雨笙的心情稍微有点低落,她打开通往客厅的走廊的灯,然后从里面关上防盗门。    那个人到底去哪了,也不打声招呼……咦?    白雨笙控制不住在心里埋怨着周泽楷,却无意中发现玄关并没有他的拖鞋,常穿的几双鞋子也都好好地摆在木质鞋架上。    难道他其实在家?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再次皱起眉头,换好拖鞋好快步走进客厅里,目光匆匆扫了一圈后,疾步上楼来到了周泽楷的房门前。    门缝底下漏出来的丝丝凉意就让她心中的预感更加清晰和沉重,她抬手敲了敲门后,没有多作等待便转开门把推门而入。    踏进去的一瞬间,白雨笙简直要被房间里如同另一个季节的冰凉温度冻僵了!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客厅里照上来的微弱光线让她注意到了床上的格子花纹薄毯鼓起的形状,她连忙在门边的墙上摸索着打开了灯。    卧室骤然光明,只见蓝灰色床单的大床上,身材修长的青年紧紧裹着薄毯,身子像是虾米那样蜷缩起来,几乎成团。    “我的天……”伴随着白雨笙惊讶的低叫,尼龙包落在脚边。    她几步跑到床边,只见他的双眼紧闭,抓着薄毯的手不停地细细战栗着。撩开他挡在脸上的头发确认他额头的温度——果然烫得吓人!    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她抓起来一看,小小的方屏上显示25摄氏度,但现在房间里的温度绝对是在二十度以下,十八、十七……甚至更低。    是空调坏了吗?她来不及分析原因,看也不看地对着空调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后就扔到一边,重新把关注点放回周泽楷身上。    他不会在这样的房间里躺了一整天吧……?!    “泽楷哥哥,泽楷哥哥!”她用手掌轻轻拍着他如同喝了几瓶酒一样烫红的脸颊,一遍遍加大音量叫着他的名字。    周泽楷的眼皮抖了抖,然后像是挂着千斤重量一样极为缓慢地掀起,暗淡的黑色瞳仁迟钝地转了转,最后焦点聚集在白雨笙靠近的脸庞上。    他干燥发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白雨笙来不及听了。    “你发烧了,得去医院!”她双手捧住周泽楷的脑袋,表情严肃地说道。    但他好像听不懂白雨笙的话,睫羽似是濒死的蝴蝶那样虚弱地颤了颤,又合上了眼睛。    “别睡呀,现在不能睡!”白雨笙有些急了,她抓住周泽楷的肩膀用力摇晃,不料他的手松开毯子,摸索着环到了她的腰上。    “你……”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白雨笙着实吓了一跳。    “不去……冷……”他口齿不清地呢喃着,好看的眉头痛苦地纠在一起。灯光下,睫毛根部隐隐泛着湿润的光泽。    白雨笙的心有一小块像是融化了似的陷落下去,有什么柔软而酸楚的东西从这个开口里流了出来。    大概是觉得她比毯子要温暖多了,周泽楷将手臂更加收紧,白雨笙有点站不稳,为了避免摔到他身上,一条腿条件反射地跪在了床沿撑住身体。    夏季运动衫的衣料很薄,他高于常人的体温加上那无意识加重的力道使得白雨笙有种被烙铁桎梏起来的错觉,连带着她的脸也烫了起来。    “冷……”他不断地低声呓语着,平日里虽然寡言也能听出磁性的声线此时变得如同孩子一般稚嫩无助,薄毯盖不到的双脚在床单上努力地磨蹭着,盲目地寻找着能给予温暖的东西,每根脚趾都像冻僵了那样蜷缩起来。    这样的周泽楷看得她心里微微发疼,“去医院就不冷了,乖。”白雨笙做梦也没想到她会用这种哄小孩子的口吻对比自己大三岁的周泽楷说话,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大部分时候都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唔嗯……”周泽楷难受地□□了一声,一手维持着抱住白雨笙的动作,另一手重新抓紧毯子,牢牢地把自己裹得更紧。    白雨笙费了些力气挣脱开周泽楷的手臂,走到房门口从包里拿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然后折回床边,试图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可他的身躯像是焊在了床上一样。    “再不去医院的话,你的脑子就要烧坏了!就打不了游戏了!”白雨笙当然有足够的耐心,但他的身体可等不了。    “那就……不打……”    “你……”这样也算是职业选手吗?!    白雨笙罕见地被气得语塞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听他依旧用微弱的声音重复着“冷”,便索性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毯子抢走!”    “不……不行……!”周泽楷的眼皮总算有了点动静,他吃力地睁开一条缝,干燥得几乎看见血丝的双唇有些委屈地抿起。    “你坐起来好不好?”白雨笙轻轻拨开挡住他视线的刘海,换作柔和的语气安抚劝诱,“这里太冷了,我扶你下楼,给你倒杯热水喝。”    周泽楷半合着眼帘没有说话,依依不舍地用手臂撑着坐了起来。白雨笙再次伸手去扶他,尽管由于意识不清他的身体还是很重,但总算是摇摇晃晃、有惊无险地把他带下了楼。    将依旧迷糊的病人安顿在沙发上后,白雨笙手脚利落地倒了杯温热的水给他,然后上楼拿好钱包等看病需要的东西。    身上裹着薄毯的周泽楷像是小动物那样伸出双手捧着玻璃杯,光滑又温暖的触感让他享受地眯起眼睛,直到白雨笙催他,才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    出租车已经到了。    白雨笙随便从门口的鞋架上拿了双看起来舒适的运动鞋,快步走回客厅给他穿上,又担心薄毯不够保暖,匆忙上楼在周泽楷的衣柜里拿了件外套。    去医院的路上,周泽楷还算配合。    虽然在出租车上睡着了,但到了医院要下车的时候,他也没闹什么别扭,温顺地在白雨笙的搀扶下走进了医院的急诊大厅。    周泽楷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在蒸桑拿,还在桑拿房里晕倒了。    过于炙热的空气令他几乎无法呼吸,力气随着意识蒸发殆尽,难受至极。    就在眼前发黑的时候,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从门缝里渗进来的一样,隐秘而诱人。    有点像氧气的味道,又有点像刚煮好的牛奶,清爽而香甜,闻起来非常舒服。    周泽楷的睫毛像是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翅膀,虚弱地轻颤着掀开。    一双果实般饱满精致的唇瓣映入眼帘,他迷茫地微皱起眉头,在重启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的时候,嘴唇的主人和他拉开距离,熟悉但却透着陌生的疲惫的脸庞对他扬起天使般温柔的笑容。    “泽楷哥哥,醒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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