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袁氏脸色大变,倏地直起身,“休要胡言乱语!”场面一时也混乱起来,台下还未离去的五兄弟也是大惊失色,太太们惊呼连连,薛姨妈又捂住了胸口,薛蟠一脸迷茫。  薛宝钗面上惊讶,心里明白,舅舅不会有事了。这件案子对于舅舅而言,只有两点是最重要的,一是证据,二是圣上的态度。既然张沐已经掌握了足以证明此事与舅舅无关的证据,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圣上的态度,是信还是不信。若是圣上不相信,大可像前世一般,明升暗降,将舅舅的根基一一斩除,最终数罪并惩。似如今这般,即便真的下狱,也会因为没有证据而无法降罪,只能白白引起王家以及其他旧部和交好家族的不满和警惕。因此圣上将舅舅关进狱中,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圣上已经相信此事与舅舅无关,只是将计就计,想要引蛇出洞。只不过,这样一来,王家恐怕不会再像前世那般权倾朝野了。  不过,薛宝钗看着客厅中窃窃私语的奴仆,各怀心思的太太爷们,以及强作镇定吩咐人去打探消息的袁氏,想着前世依仗着王家权势在外作威作福的人,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薛宝钗猜对了基本的事实,只是她想不到的是---  “朕忍他很久了,”昭帝一脸轻松的说,“就算没证据又怎么样,朕想让他下狱,他就得乖乖下狱,是不是?”  顶了戴权位置的怀恩一脸的无语,好在昭帝也不需要人回答,继续自说自话:“真会演戏啊,居然还一脸义正言辞,要不是朕事先知道他以前干的事,都要以为他是个铁骨铮铮的忠臣良将了。以为这次顾家庄的事跟他没关系,以前他让吴仁干的缺德事就都跟他没关系了,想都别想,哼!”  昭帝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沐之出的主意不错,一箭三雕,将王子腾下狱,即能引蛇出洞,找出顾家庄一案的元凶,还能趁机收拢王家势力,而且,王子腾犯下的事,也够他下狱了,借着这次的机会,让他在狱里多吃点苦头。”  远在大理寺监狱的王子腾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此时正在和把他押送到大牢里来的张沐话别。  “这次多亏了张大人在圣上面前的仗义执言,王某谢过了。”  张沐面无表情的说:“我只是陈述案情,说出事实。”  “即便如此,王某也定不会忘记。”  张沐点点头,不再客套,转身离去。  而此时薛家一行人正和王季温一同赶到了贾家,作为王家最有力的世交和联姻对象,在王子腾下狱这件事被确定之后,王袁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贾家求助,于是刚刚收拾了烂摊子的王季温被派来了。  贾家也才刚刚的到了消息,贾政一早下了朝,没有回家而是去向刑部的各位官员打探消息。刑部尚书石毅,人如其名是个如同石头般顽固的人,手下也是一帮石头,因此贾政碰了不少钉子。回到贾府之后,犹豫再三,才来到荣养堂告诉贾母。贾母虽然因着今年王家势力渐渐超过贾家而对王家有些不满,但听闻此言,也是震惊无比,而更让贾母担心的是今上是否要借机惩处他们这些抱成团的老公侯。正当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各有心思的时候,外面有人来禀,薛家一行人,和王家长子来了。  将人迎进来之后,去请了王夫人,邢夫人来与薛姨妈作陪,又让李纨待薛宝钗玉版二人去寻姐妹们玩,然后同王季温进了内室并让鸳鸯琥珀在门口守着。  薛宝钗原本还在担心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将林如海的信送到林黛玉手中,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再去贾府,于是刚出王府就借着要薛蟠回府(软禁),稳定人心的机会,让灵儿一同回去将自己放在床边夹层里的书信取来了。  比起薛宝钗的毫不顾虑,玉版要担心得多,虽然玉版和王子腾并没不熟悉,但是她知道王子腾和母亲薛王氏关系很好,这么些天,玉版和薛姨妈几乎朝夕相处,薛姨妈有最是个心疼人的,玉版也是可人疼的。玉版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薛姨妈的亲女儿。刚刚在马车上见到薛姨妈那般担心,玉版心里也很是难受。  这两姐妹都沉默不语,李纨看在眼里,心里知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她一个守寡之人也不好说什么,她本也不善言谈,只能和薛宝钗谈一些书画,好在薛宝钗是个什么都能谈得来的人,因此一路上也算是主客相宜。  因着昨日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发生的小摩擦,今日贾宝玉特地带着林黛玉去了水榭看荷花,不想林黛玉对着满池荷花一时发起痴来,赏了半晌,依旧不肯回。贾宝玉既想和黛玉一同观花,又恐黛玉在水边着了凉,正心急时,听闻薛家两位姑娘来了。急忙道:“快请两位姑娘去内室休息。”又笑嘻嘻的对林黛玉说:“好妹妹,薛家两位姐姐来了,我们快回屋去吧。”林黛玉心知宝玉是为了劝自己回房歇息,可见宝玉对薛家姐妹如此殷勤,想要答应,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见人家,只管去就是,非拉我做什么。”宝玉听了这话又是心急又是生气,正要说出狠话,紫鹃恐二人闹将起来,摔进水里,急忙道:“姑娘,您和二爷是主,薛家两位姑娘是宾,主家自该招待宾客啊。”林黛玉笑着点她:“你到替他说话。”说罢起身离去,往屋子里去了。  宝玉紫鹃相顾皆是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薛宝钗见林黛玉进来,站了起来迎她,玉版见状也急忙站起身来。林黛玉笑道:“我又不是长辈,姐姐何须如此热切拘谨。”薛宝钗迎了过来,也笑道:“昨天没来得及跟妹妹叙话,幸而今日又有机会了。”说着,要去拉林黛玉的手,林黛玉抬手抚鬓,躲开薛宝钗伸过来的手,笑吟吟的走到了玉版身边,与玉版说着什么。薛宝钗若有所思,看来今生林妹妹和玉版还是合得来。偏偏此时贾宝玉又进来了,薛宝钗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因此对他眼中的喜悦视而不见,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付了几句。宝玉看在眼里,不禁觉得有几分窘然,林黛玉看见了,抿着嘴笑,也不搭理那两人。  不一会儿,迎探惜三人到了。迎春惜春本来就话少,探春从王夫人处来,也知道家里好像出了事,已经命侍书前去打听,此时心不在这里,话也少了许多。于是人虽增加了,气氛却更加沉默。薛宝钗见众人皆是兴致不高,自己也急着要跟林黛玉说话,便开口:“常听得荣国府繁华盛景,园中景致更精美雅致,可惜昨日来去匆匆,不曾细看。”探春答道:“说起院中规划摆放,还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亲自定下的。”迎春点头,惜春第一次听说,闻言抬了头。薛宝钗自是知道的,却也假装第一次听到:“原来如此,怪不得既有江南小园的细致,又有北方宅落的厚朴。”感叹了一阵,方道:“这几日我们家也要收拾院子了,哥哥母亲都忙,就将院子的修缮交给了我,我哪懂这些,只能多看看别人家的院子,倒是让姐妹们看笑话了。”探春笑道:“那里的事,只是辛苦姐姐了。”宝玉则皱眉问道:“姐姐这般的人,怎么还要管那俗事,岂不脏了姐姐的手。”探春急忙道:“瞧哥哥说的,自己的院子自己收拾才有趣。”宝钗笑道:“我本就是大俗人一个,平日无事,喜欢找点事干罢了。”黛玉闻言,看了薛宝钗一眼,薛宝钗察觉到了回头冲她一笑,林黛玉又移开了目光。  宝玉自知刚刚说错了话,为了赔罪,就开口说要带薛宝钗姐妹出去逛逛院子。迎春惜春早就坐腻了,闻言点头称是,探春也想看看侍书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玉版也站起了身子,唯有黛玉懒洋洋的不愿起身。宝钗笑道:“多谢宝兄弟好意,只是昨夜不曾休息好,有些疲惫,玉版你去吧。”宝钗原本就打算将众人引出去,这下宝玉开口,她自然是顺水推舟。其他人见宝钗不愿去,也都有些犹豫,宝钗又说:“若是姐妹们因为我而没了兴致,我今晚也别想睡好了。你们快去吧。”推了玉版一把。宝玉等人闻言,这才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宝黛二人,宝钗倒也不着急,在林黛玉主仆二人目光中饮了一盏茶,方才轻呼出声:“啊,我这个记性。灵儿,去,将我车上的红木箱子搬来。”灵儿应声,却又露出为难,“姑娘,奴婢不认得路……”蹙着眉四处张望,看见紫鹃眼前一亮,满怀希冀的问道:“紫鹃姐姐可有空。”紫鹃脸色一僵,看向自家姑娘,林黛玉开口:“紫鹃,你去吧。”灵儿等紫鹃应声后,欢欢喜喜的说了声“多谢姑娘”,亲亲呢呢的挽着紫鹃的手出去了。  薛宝钗舒了一口气,冲林黛玉笑笑。林黛玉奇怪的望着她,嘴里笑道:“姐姐这是笑什么呢?”薛宝钗自怀中取出那封终于可以交出去的信。林黛玉半信半疑的接过,见薛宝钗点头,才将密封的严严实实的信封撕开,待打开书信,见到那熟悉的字体写着“黛玉吾儿”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转过身去,双手颤抖着将书信展开,看着纸上一行行满是关切思念的字句,好似听见父亲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泪水沿着脸庞流下,打湿了信纸。  薛宝钗见状叹了一口气,拿起帕子,轻轻拭去林黛玉脸上的泪水,待黛玉将书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情绪也渐渐稳定的时候,方开口劝道:“妹妹,思念父亲,至于落泪,原是人世常理,只是林世伯见了定是要心疼的不行。”见林黛玉望过来,薛宝钗接着说:“女儿家的泪水可是很珍贵的,流的多了,福气也就流走了。没得白白遭些小鬼惦记。”薛宝钗想起前世早早殒命的林黛玉,叹了口气,“多心疼心疼自己吧,傻丫头。”  直到离开贾府,薛宝钗依然心情低落,倒不是众人以为的为王子腾担心,她想父亲了。两世为人,父亲的眉眼早已记不清楚,她只记得,父亲在世时,那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无忧无虑,不用担心哥哥有闯了祸,或是被人蒙骗,不用操心母亲会不会被管事蒙骗,不用操心薛家的起伏盈亏,每日无忧无虑的在院子里疯跑,荡秋千,坐在父亲肩上,飞的好高,好高,和父亲一起研究机巧,读各种奇书,约定了等她长大就到各处走走,还要出海去玩。母亲要她去做女红,读女德,都被父亲拦了下来,依稀记得父亲说过:“我的女儿,不用学这些伺候人的东西。”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父亲去了,母亲每日以泪洗面,哥哥越来越暴躁。外人的指指点点,下人的忽视和陆续离去,管事掌柜的欺瞒轻蔑,族中长辈的挤兑嘲讽,这一切的一切都混在一起排山倒海般的向薛宝钗压来,他们都以为,薛家要完了,就连王家,母亲的娘家,派来的人,话里话外的也是都是瞧不起薛家。  终于,又一次,母亲半夜哭醒,薛宝钗命人去叫热水为母亲净面,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那婆子才来,端的却是冷水,薛宝钗责问她,那婆子却打着哈欠,不服气的说往日都是如此,姑娘也太娇气了。薛宝钗大怒,命王妈妈将那婆子杖责了几十大板,大半个薛宅都被那婆子的惨叫声惊醒。可让薛宝钗印象最深的是母亲难以置信,惊恐万分的表情。  自那以后,薛家的下人就战战兢兢,再不敢轻视几位主子。母亲对她却有了几分客气疏离,哥哥也不停埋怨,说她刁蛮任性。后来的薛宝钗不再天真,开始学习女德闺训,学习针黹纺织,女红刺绣,开始成为世人眼中的贤良淑德的女子。渐渐地,薛姨妈对薛宝钗重新变得亲昵,薛蟠也很是满意妹妹的听话,薛家族内得意于薛宝钗的好名声,王家也是来信几次,要薛宝钗好好学习规矩,以后有用。只有薛宝钗知道,过去的薛宝钗死了,随父亲一同,死在了那个冬日。  几日后,刑部  张沐收起手中的案宗,有些头疼。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一连几天,无论他们怎么设局,对方就是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难不成他们已经得知了消息,所以躲着不肯出来。那么又是谁透出去消息的?张沐仔细想着整个事件的经过,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  谢祁走进来,“大人,”将手中的案卷放到张沐桌上,“这是新送来的案子,交给大人办的。”因为张沐官职较小,虽然由其调查的案情,但这件案子是由刑部尚书,并大理寺主审,张沐除了作证并没有发话的权力。因此张沐除却这件案子,还要办理其他的案件。面前的案件就是其中之一。  “四喜胡同啊。”张沐手指轻轻敲打着卷面,忽而站起来,拿着案卷走了出去。谢祁一愣,急忙跟了上去。“大人,您去干嘛?”  “查案。”  四喜胡同住的人家较多,没有皇亲国戚,也没有贩夫走卒,说白了就是由中等世家和刚入官职的芝麻小官,以及富裕的商户所住的地方。比如建安伯府,比如文府,比如薛府。  这几日,薛蟠被禁足,薛姨妈担忧王子腾也无心做什么事,于是巡查薛家在京城的铺子的事,就落在了薛宝钗身上。  于是,薛宝钗便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巡视工作。一开始,那些个掌柜还将薛宝钗看作是个不通世故的小丫头,拿着假账就想糊弄她,被薛宝钗三言两语揭穿后还想以资历压人,直接被薛宝钗降成了伙计。倒让原来的账房坐上了掌柜的位置,并令他三日之内整理出五年内所有的账本,当然,要真的。还有一位掌柜在薛宝钗来查的时候,直接躲起来不见。薛宝钗让默言将他拎了出来,并且一脸纯善的告诉他,接下来的几天,这位掌柜必须陪同她一起巡查,巡完为止。几次交锋后,那些掌柜也知道这位主家姑娘不是省油的灯,也就认真配合着。总体来说,薛宝钗的巡视工作,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  这天下午,薛宝钗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巡查,经过东条巷的时候,想起薛姨妈最喜欢吃卤味,就让灵儿去了百味斋买些回来,自己则坐在路边马车里等着。  不想灵儿回来后,神神秘秘的递给了自己一张小纸条。薛宝钗看着灵儿一脸八卦,就知道这张纸条必是张沐递进来的。无奈的横了抿嘴偷笑的灵儿一眼,薛宝钗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众妙之门”四个字。薛宝钗笑笑,对灵儿说:“去重玹楼。”  重玹楼是一家首饰楼,且以玉石,宝石头面为主,金银首饰反而较少。因此到那里去购买收拾的人家也多为高门富户,与此相应的是其规格较高,有单独的厢房包间,装横精美雅致,店内的员工素质也比较高。但高门大户大都喜欢定制首饰,或是直接让师傅上门去做,因此一般而言,在店内直接购买的人比较少。因此薛宝钗到达重玹楼时看见里面的客人很少,也并不觉得意外。  小伙计满面春风的将薛宝钗迎了进来,薛宝钗想了想,说道:“人字三号。”那伙计一脸了然,领着薛宝钗进了屋后小院,说了句:“姑娘有事只管唤一声。”便退了下去。  灵儿上前敲门,手还没碰到门,门就开了。门后是谢祁惊讶的脸,不过这惊讶很快就变成了喜悦,“来啦。”谢祁傻乎乎的笑着问道。灵儿横了他一眼,退到了薛宝钗身后。谢祁尴尬的摸摸鼻子,将薛宝钗让进了房间,自己走了出去,见灵儿也要跟着进去,急忙拦了下来,拼命使着眼色,  ‘你进去干嘛?’  ‘男女有别知不知道,怎么能让我们小姐单独见你们大人。被人知道了,我家小姐的闺誉怎么办’  ‘傻不傻,我家大人既是有要事相商,怎么可能被别人知道。’  ‘你才傻。’  看着这两人你瞪我,我瞪你,丝毫不相让,薛宝钗扶了扶额头,“灵儿,你去掌柜那里挑几件稳重些的首饰,待会我过去看看。”灵儿脆生生的应下,瞟了谢祁一眼,扭头走了。谢祁拉上房门,也跟着走了。  房门关上之后,薛宝钗才发觉张沐一直看着自己,还皱着眉。薛宝钗一愣,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又打量了自己的穿着,简朴沉稳,没问题啊,莫不是张沐还在为案子发愁,可确实是在盯着她看啊。薛宝钗莫名其妙的看着张沐,这,他今天是怎么了?  张沐此时很是纠结,到底该不该把王子腾在刑部大牢的真实状况告诉薛宝钗呢,说了,不合规矩;不说,又觉得好像骗了薛宝钗,亏得小丫头这么相信他。正纠结时,看到薛宝钗低头打量她的穿着,头上的垂挂髻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着,像是小兔子的耳朵。张沐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薛宝钗原本是圆脸,只是重生以来的几个月,几乎一直在生病中度过,体内的热毒也除却了不少,整个人比前世瘦了许多,虽没有林黛玉的弱柳扶风,但也娉娉袅袅,婉转可人。尤其今天一身鹅黄的襦裙,浅碧色的外衫,清新而不轻浮,简单而又大方,把张沐看的心里直痒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薛宝钗看见张沐还在盯着自己看,不得低下头,轻咳了几声。张沐笑笑,也不客套,指了指身侧的座位,示意薛宝钗坐到这里。薛宝钗也不端着,径直走到张沐身边坐下,“张大人找我,可有急事?”  “嗯。”张沐点头,自身旁的包袱里取出了几厚本书册,递给薛宝钗。薛宝钗接过,翻了几页,正是薛宝钗这几日一直在接触到的东西---账本,不过不是她家的账本罢了。薛宝钗抬头看向张沐,张沐点头,薛宝钗方仔细翻看。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薛宝钗手中的账册已被她翻了过半,眉头越皱越紧。张沐慢条斯理的翻着其余几本,发现自己依旧看不懂,又放弃了,继续凝视着薛宝钗。  薛宝钗终于忍不住抬头:“这账册?”  “是从吴家搜出来的,本来作为证据呈上,不过这几本既不是假账,也没有贪污的痕迹,就被石大人搁置了。不过,我总觉得这几本账册不对劲。”张沐答道。  薛宝钗直言不讳,“何止是不对劲,天下就没有这么傻的商人。这几本帐的盈利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是亏损。若是一两个月也就罢了,从时间看,根本就是持续了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哪有人这么做生意的,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亏的精光。而且这上面的生意,也不像是吴家这种人家会做的生意,麻绳、竹竿、芦席……这更像是……”  “顾家庄!”  “顾家庄。”二人同时说出。  张沐笑了,“找到了。”  薛宝钗依旧愣着,“什么?”  “动机,或者说,是原因,顾家庄被灭门的原因。”  张沐说的不清不楚,薛宝钗却恍惚明白了,若王子腾为主谋,那么顾家庄灭门可以解释为,王子腾担心顾家庄起复,影响到自己的势力,因此釜底抽薪,但即使是如此,也有些牵强,更不用说,王子腾并非主谋。那么幕后之人究竟为了什么?只能从顾家庄仅留的东西上寻找原因。薛宝钗斟酌着开口:“显而易见,顾家庄并非像世人以为的以经商谋生,归隐于世。那么顾家庄究竟是靠什么来谋生的?全庄近两百人,仅靠这些,根本没有办法养活。”  张沐正视着薛宝钗。  薛宝钗继续说道:“而且以账册为准,这顾家庄的生意几乎遍及天下。然而论人力和财力,这都是不可能的。所以顾家庄应该是借着这生意为掩护,做的应是其他的买卖。或者另有所谋。而重点就在于,顾家庄所谋何事?又是怎么招惹到了那样一群人,引来了灭门之祸。”  张沐点头:“这正是下一步,我要调查的。但是,”张沐停顿了一下,“人手不够。”  薛宝钗了然,这才是张沐找她的目的:“我很乐意帮忙,只是薛家在杭州虽有生意,但并不归我管,”最重要的是,薛宝钗根本无法判断,那些人是否靠得住。不过,她手上也并非没有可用之人。“只要张大人记得欠我一次人情就好。”  张沐:“嗯。礼尚往来,我记住了。”  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张沐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姑娘。”  薛宝钗笑道:“大人只管说,只是要另外再记一次帐了。”  张沐笑笑,又正色道:“姑娘与荣宁国府关系如何。”  薛宝钗没想到张沐要问这个,斟酌了一下,说道:“人是都认得的,只是不十分亲近。”  “那宁国府的儿媳秦氏,姑娘知道多少?”  “秦可卿?她是营缮郎秦业自养生堂抱养的女儿,有一幼弟秦钟。两年前嫁与宁国府独子贾蓉为妻。性子很好,为人处世很是妥帖。”  “抱养的……”张沐忽而一笑,“若是无事,姑娘以后最好少去宁国府,”顿了一顿,继续道“那里不干净。”  薛宝钗愣怔的望着张沐,想问,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言罢,张沐起身要走,似乎犹豫了一下,放下了什么东西,就匆匆离去了。薛宝钗愣了一会才注意到,张沐留下了一个小布包,薛宝钗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支素银镶白玉的钗,那白玉雕成朵酒盅大小的茶花镶在钗头,层层叠叠的花瓣,中间花蕊一点绿,花瓣之上又是素银拉丝而成的蝴蝶。薛宝钗拿起细看,那只蝴蝶的翅膀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灵儿来唤薛宝钗时,就看到自家姑娘拿着一只漂亮的钗把玩,脸上是灵儿未曾见过的复杂迷茫。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事,很快薛宝钗就恢复了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迅速的将钗子笼进袖中,若无其事的对灵儿说,“挑好了吗?”  灵儿点头,“奴婢选了些厚重的,姑娘要不要再看看。”  “不用了,挑一件最贵的,一件最便宜的,再随便选一件,直接结账吧。”  “是”灵儿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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