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封灵塔上。  阿白盯着塔顶铁葫芦里的光束,脸色变了。  “怎么了?”寒宵在一旁问道。  “红色少了一条。”  “少了一只妖?……那只偷渡的走了么?”  “……不能肯定。”阿白表情严肃,沉默了一阵,说:“总之妖的数目有变就必须仔细查看一番。除了偷渡的妖离开这一可能性之外,也不能排除城里其他落户的妖在没给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就自行离开的可能。所以,我要上镇魂塔上去观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嗯。”寒宵点头,目光含笑地目送她的身影朝镇魂塔的方向蹿去。  镇魂塔上,阿白感受到临渚城内妖气变动,猛地一睁眼,脸色发白。  那一缕陌生的妖气没有走,说明那只妖还在城内。少了的那一缕妖气是温醉的!温醉的妖气最后的行踪没有出城,而是在凤还山西脚下的禁林里突兀地断掉的。这就说明……他……极有可能是死了!死在禁林里!  温醉怎么死了?阿白心神恍惚。胡思乱想肯定是想不通的,明天等天一亮她就去禁林里找,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  第二件令她心烦意乱的事是关于那只偷渡的妖。这几天来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那只妖在城里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不知道究竟躲在何处。那只妖在城里既没杀人又没闹事,究竟是为何不来她这里登记落户呢?究竟又是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呢?    是夜,晏雪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白天的遭际就像放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令她不得安息。  隔壁,齐云梦的鼾声一声比一声响。晏雪琴又翻了个身,觉得烦躁无比。她下了床,从抽屉里扯出MP3,定了个时,塞上耳机听歌。  舒缓安眠的音乐响起,晏雪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才听到第三首轻音乐,她就已经沉沉睡去。  梦里,晏雪琴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茫茫大雾之中。脚下轻飘飘,头顶也轻飘飘,仿佛位于一片天地混沌之间。雾沉沉,眼茫茫,四周皆是空。晏雪琴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母体中的婴孩一般,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初始的状态。  身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嗤笑,短促却清晰。  晏雪琴一怔。随着她身体的震动,周围的雾气像是被划开的水,一波一波,激荡翻涌,一浪高过一浪。终于,雾碎了,境破了,晏雪琴从高空跌落下来,狠狠砸向地面。  不痛?  她撑着地面爬起来。呵,当然不痛了。她知道这是在梦里。她以前做梦还被恐龙咬过,被刀子捅过,从悬崖上掉下来过,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梦里吓个半死,醒来笑得要死。  晏雪琴观察了一下这个梦境,发现自己在大学校园里,足球场中央。足球场上没有人,只有绕场跑道上有几个跑步的学生,几个边散步边闲聊的学生,还有几个学霸坐在看台上读英语。晏雪琴判断了一下方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背后有人发问。  晏雪琴猛地转身。身后连个影子都没有。  “你去哪?”那个声音又问道。  她又转身,还是没人。  “你去哪?”声音又从背后传出。离得很近,好似有人在她耳根后面说悄悄话。  如果在现实中,晏雪琴可能会后背发凉,可能会吓得尖叫。但在梦里她不会,她只会破口大骂:“哪个杀千刀的敢在这吓唬人?有本事滚出来!”  身后传来沉沉的几声笑。“你去哪?”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靠!背后灵啊!晏雪琴又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失去耐性,索性不再理会这声音。  “你去哪?”  TMD……  “你去哪?”  “……”晏雪琴捂住耳朵,走自己的路。  “你去哪?”声音仍旧清晰地传进耳朵。  “……”晏雪琴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身后,突然朝前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笑声,寸步不离跟着她,就在她耳后。  晏雪琴跑着跑着,发现腿越来越沉,灌了铅一样,又像是泡在水里,怎么使劲都用不了力,似乎找不到发力点。她有些慌了。以前做梦最讨厌出现这样的状况,特别是梦见被人追赶的时候,总是跑不动。她使出浑身力气奔跑,两条腿却像慢动作的画面,一步又一步,抬起落下。又跑了几下,她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使不出半点力气来了,索性就地一坐。  “你去哪?”那个声音又在她耳后突兀地出现,一字一顿,冷冷森森。  看来不回答,它是会一直不停地问下去了。晏雪琴心里有气。她不就做个梦么?这鬼里鬼气的声音较个什么真!“我出去!”她没好气地吼了句。  “去哪?”  还问!“……”  “去哪?”  TMD!“……我要出球场,去别的地方。”  “什么别的地方?”  烦!“去寝室!去食堂!去教学楼!随便去什么地方!”  身后那个声音又笑了笑,冷森森地告诉她:“你走不了。你只能呆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里。”  “哈哈……”晏雪琴被气笑了。猛地站起来,朝着之前选定的方向走去。这可是她的梦!在谁的地盘谁就是老大!凭什么一个背后灵告诉她说走不了,她就真的走不了?  结果,整场梦里,晏雪琴都在球场上走,一直走,一直走,怎么也走不到边。就像在沙漠里迷路的人,怎么也出不了沙漠。明明球场不大,还可以看到围着球场跑步、散步、读英语的同学,而他们却像海市蜃楼一样,永远那么大,永远离她百米的距离,永远到不了眼前。  第二天清早,晏雪琴瞪着镜子里那张脸,拍了拍脸颊,凑近又离远。  这是她吗?怎么脸黄成这样?眼圈黑成这样?拍完脸颊,她忽觉手心有点刺痛刺痛的。一瞧,才发现自己手心手背的皮肤都开裂了,吓了一跳。  大夏天的,手怎么跟生过冻疮一样?  晏雪琴愣了几秒,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阵,赶忙拿起洗漱台上那一堆瓶瓶罐罐,朝脸上、手上招呼。  趁齐云梦还在睡懒觉,先用一点她的护肤品吧。    与此同时,禁林里,清晨的阳光洒在树梢,早起的鸟儿啁啾鸣啭。树上鸟儿一阵欢唱,树下却是死般寂静。  阿白蹲在地上,摸了摸一动不动的黑猫。触手的是一片冰凉:尸骨已经全寒了。  温醉的精魄被取走了。妖有气有魂有魄。气可再聚,魂可再凝。可是,一旦魄没了,也就玩完了。魄可以说就是妖的命根子。  究竟是谁这么狠?既将温醉打回原形,又取走了温醉的精魄,令他气消魂散。更可恨的是:这一切就是在她的地盘上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  阿白神色冷凝。  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还是仙?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她从温醉的尸体上觉察不出任何其他气息,完全无从判断。可能性实在太多。  最近临渚城里太多异样。阿白很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只有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在预料之中,她才觉得安定。况且最近她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什么坏事就要发生了一样。温醉的死算其中一件。说起这种不祥之感,似乎是从那天夜里,她蹲在镇魂塔上听了半夜铃音之后出现的。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吗?  阿白小心翼翼地抱起温醉的尸体,护在怀中。  站在她身后的寒宵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语气冷飕飕地道:“你要干什么?”  阿白站起来,语气轻轻地回答:“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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