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安静的溪边，一人跌在地上，一人在旁边站着，风吹过水面，荡起一层波澜。过了许久，跌在地上的凌霜才缓缓坐着，看着陈华山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陈华山也看了她一眼，索性就在她旁边坐下来，说道，“你母亲去世后，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本以为是贼人所为，便没有什么隐蔽。后来有一天突然发现，我调查的线索全部断掉，而且是在同一时间，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背后的人一定势力极大。所以我假装退隐江湖，对江湖事情不闻不问，躲到雪山上，实际还是暗中调查。直到前不久，我才发现，此事竟然是因你父亲而起。”　　“我父亲？”　　“对，你父亲当年为四皇子做事，你可还记得？”　　“嗯。”凌霜当然不会忘记，她从小时候起，就在家里经常看见四皇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他们每次都在书房商议事情，所以印象深刻。四皇子虽然年纪很小，但做事却非常有手腕，加上他的母亲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以想要靠近四皇子的人不在少数。印象中父亲对四皇子十分看重，还经常夸四皇子，也正因此，凌霜才会那么相信四皇子。　　“你父亲官职不大，实际却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为他做了不少的事情，打通了不少的关系。但后来，你父亲慢慢发现四皇子并非贤良之人，实则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知道四皇子身居高位，不会听得进去他的劝诫，所以便想退出四皇子的阵营。”陈华山突然又一次叹气，也不知道他在惋惜谁，“你父亲明白，四皇子这人心思太过深沉，定不会让他在朝中安然无恙，所以想要辞官，带着你和你的母亲离开。但却没想到，辞呈还没递出去，就被四皇子发现了，后面的一切，你也都知道了。”　　凌霜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多年来的任务，让她对情绪的控制已经很好了。她整理着脑子里的思路，问道，“四皇子做事一向隐秘，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隐秘又如何，他还不是皇上呢，难道他还真能杀了天下人？”　　“你是说，当年的事情还有人知道？”　　“自然。”陈华山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凌霜，“不然这些事情，就凭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查出来。说来倒也是巧，你记不记得，当年出事的那晚，你家来了客人？”　　“客人？”凌霜努力回忆着，事情过去了太长时间，很多细节她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回忆了一会，她想起来，当年确实是来了那么一个人，母亲说是她的表兄，她看着陈华山，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想起来了？那人确实是你母亲的表兄，说起来，你母亲救我的时候也曾见过的。他现在是宫中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太医，当年他探望你母亲，白天的时候已经走了，后来想起有东西落在了你母亲家，所以返回去拿。没想到刚好碰上那一幕，他不敢出声，偷偷躲起来。这次我能知道这些消息，也都因为他的帮忙。”　　陈华山心中感慨，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被埋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事情我已经告诉了你，要报仇也好，不报仇也罢，都是你的选择。只是，丫头，我嘱咐你一句，若是你母亲还在，一定是不希望你报仇的。”　　凌霜沉思许久，问道，“你爱慕我母亲，多年来又为她寻找下落，为何不替她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陈华山轻声叹道。　　“我走了。”凌霜不愿再留，她本以为陈华山爱慕她的母亲，所以心里一直尊重，可如今看见他这般态度，心中恼怒，却又不能发火。作为女儿，父母的仇，她来报。　　看着凌霜骑马离去，陈华山再次叹气，然后突然咳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血里竟然带着黑色。他摇头苦笑，对着面前的溪水自言自语，“抱歉，我终究还是无法替你报仇了。”说完这句话，他便倒下。　　多年来，他为了追查下落，辛苦之极，虽然人家说会功夫的人体质好，但他长期在雪山之巅，受寒气侵蚀，身体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他才会设了风雪的障眼法，而前不久，他本想凭着一己之力去杀了四皇子，却被发现，临走之时还受伤中毒。如今就算他想要报仇，想要保全凌霜，都无能为力。　　溪边恢复了安静，只有那一人，躺在那里。而离去的凌霜骑着马，没有遮掩，丝毫不顾及，直接向四皇子府奔去，到了四皇子府门口，被门前的侍卫拦下。侍卫认出了她，正犹豫间，里面就有人出来说道，四皇子请凌霜书房相见。　　凌霜下了马，手里握剑，一脸冷漠。她走到书房，径直进去，待她进去后，房门竟然自动合上。四皇子依旧站在高位，看着凌霜，问道，“你想杀了我？”　　“为何？”凌霜脸上终于不再冷漠，她有愤怒，有不甘，有难以置信，在她的心里，四皇子算是非常重要的人。即使这么多年来，她因为四皇子用近乎严苛的训练受伤了许多次，可她从未怨恨，她知道，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才可以替父母报仇雪恨。更何况每次四皇子都会派人给她最好的药，也给她最好的待遇。她对四皇子心中是有感激的。　　四皇子从高位上缓缓走了下来，他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仿佛被质问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不相关的人罢了。他走到凌霜面前，开口，“我承认，我杀了你父母。”　　凌霜拿出剑，指着他，眼里含泪，“为何？为何要杀了他们，又为何要留下我！”　　“因为，他们背叛了我，所以该杀。留下你，因为，你很重要，很重要。”四皇子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若你要杀了我，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书房附近的护卫都已经被我调走。你杀了我，可以从后院离开，不会有人起疑，毕竟想要杀我的人那么多。”　　凌霜一向冷静，在杀人之时尤其冷静，如今面对着四皇子，手却抖的厉害，眼泪一直不停的留。她拿着剑，刺进了四皇子的肩膀，鲜血瞬间留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说道，“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凌霜离开的很坚决，四皇子捂着被刺的肩膀，眼里情绪瞬间涌了出来，难过、不舍、还有一丝欣慰。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你终究，心里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