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生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自嘲道：“你可真是会说笑，我那样十恶不赦，阴阳茶馆又怎么会摒弃规矩接受我呢？” 凤息这才想起来黄婵所受的苦。 她默然了片刻，方道：“可是你主动想起，去囚禁那位姑娘的魂魄？” 周允生笑道：“你想替我开脱？大可不必。虽然是凌虚子替我想到的，不过我并没有拒绝。归根到底，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这个怨不得旁人。不过……” 他突然止了口，摇了摇头，似乎有太多话不能宣之于口。 凤息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大可以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吧。” 周允生对着摇曳的灯光叹了口气：“其实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不过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一切罢了。” 凤息道：“但说无妨。” 周允生这才开了口：“说来都是报应。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原来我只觉得这些话是无能的人安慰自己的，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神明。可是，直到凌虚子将我和大师姐吃干抹净，并将我们的魂魄也封印在阴阳阵中，我才知我当日的行为是如何狠毒……大师姐欺骗了我，我又骗了别人，到头来，不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凤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想开口道：“那后来，你的魂魄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周允生眸色暗淡，似悲似喜：“说起来，我不过比她晚死了半年……她的魂魄被囚了七世，我的也是……她被幽冥使救出后，到了地府，鬼使百般劝慰，她也不愿投胎。鬼使询问缘故，她说要在黄泉路上等我，然后报仇……可是，地府并未探到我的寿命。他们几经周折，终于寻到了我的魂魄……当我得知这一切时，我也去了阴阳茶馆，却被告知不会接我这一单。我几多踌躇，最后还是去了逍遥阁……” 凤息点头，又追问他：“凌虚子呢？你不是见过他了吗？” 周允生道：“是见过了。我为了早早回到仙陵，便设计提前见到了大师姐，求了凌虚子，迎娶她为妻……她很快就死了。于是，我回到了这里。虽然一切都变了，但是凌虚子的贪婪和狠毒却是没变……他还是想要结魂灯，想要囚禁拥有极阴之体的魂魄……” 凤息道：“所以，你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周允生眉眼带出一丝失落，道：“我回到仙陵后，怕凌虚子起疑，先在这里安置好了大师姐的魂魄，然后去了干果店，却发现了你和柳予安……” 凤息道：“你大师姐的魂魄在哪里？” 周允生的落寞更深了一层：“大师姐的魂魄？难道，在你的心中，现在只有这些事才重要吗……” 凤息挑眉道：“不然呢？” 周允生攥紧拳头，使劲地捶了一下窗台：“你不要说，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我！” 凤息知道了他的过往，这会儿并不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总有解决的办法。 周允生见她一双眼睛仿佛暗夜里的星辰，却始终一言不发，忍不住恨恨道：“阿婵，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凤息立刻道：“谁是阿婵？阿婵是谁？” 周允生低声笑了两声，道：“阿婵么，就是你看到的那株开黄花的树……” 凤息心内大骇，原来他屏风后藏的那株花树名唤黄婵。 她第一次知道，黄婵是一种开花的树。 周允生并不指望她回应，自言自语道：“我当初费劲千辛万苦回到了曲羽山，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凌虚子替你报仇……可是，我杀不了，他太厉害了。我又想着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呵，大师姐亲自检查他的饮食……况且，他对我的抵挡如此之深……” 凤息也不说话，倚在窗户旁看外面纷纷扬扬的柳絮。 雾已经散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给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杯子。 柳予安同她遥遥相望，目光中的担忧和不舍隔着厚厚的雪幕依然清晰可见。 他浑身雪白，已经成了一个痴情的雪雕。 她还来不及想什么，周允生的话像秋夜的小雨，滴滴答答又落了下来：“……我心甘情愿地接了他的命令，想和你再一次相遇，并且重新让你爱上我。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变心了……他得知后，想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被我拒绝了。他很生气，对我下了毒，我爆发了所有的恶，将他驱走了。但是，他走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那你献祭……” 凤息不解：“你的恶来自何处？是逍遥阁吗？” 周允生并不回答她，只是微微闭上眼道：“这个不是你操心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好好呆着。他一旦找过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凤息道：“你打的过他？” 周允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好。” 凤息道：“如果把结魂灯借给他用，他还会得寸进尺吗？” 周允生目光坚毅，向她道：“不要有这种想法，他不会悔改的。像他这种人，只会一条道走到黑。” 凤息蹙眉道：“他作恶多端，到底该如何打败他？” 周允生突然满怀期待地看向她：“只要你愿意在这里陪我一个月，不管上天入地，我都会想法子打败他的。他虽然厉害，却并非重生之人，对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何清楚……” 凤息道：“这可不是为了我，你明明是为了黎民苍生，实在没必要把我拉上……再说，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周允生闻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助：“……就让我补偿你一次吧，就这一个月，好吗？” 凤息被那目光盯得心里发酸，便正色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如何爱着黄婵，难道，你连她都认不出来吗？你再仔细瞧瞧，我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黄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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