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太!不得了啦!少爷他......”大太太屋里的二等丫头玉钏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内院,人还没到正堂内,忙乱的脚步声、嚷嚷声就已经打断了景家大太太施韵兰与隔壁张府大夫人温温热热的寒暄。

大太太施韵兰虽是个事事精明果断、魄力十足的人,但因其出生在书香世家而造就了她这向来宽厚纯良、知书达理的性格,要是往日玉钏鲁莽着她也就假意罚罚她罢了。偏生又赶在有外客的时候,因而总不能让人瞧着家风溃散罢,当下便使了眼色给身边沉稳妥练的周妈妈,在这大宅子呆到这个岁数的哪个不是人精,周妈妈当下会意,不动声色地退去........

“怎么回事?太太宅心仁厚,平常也就算了!你这鲁莽粗糙也不收敛着,别叫张府看了笑话,折煞了太太老爷的脸面!”玉钏看着周妈妈是真的严责,慌张的情绪不免平静下几分,抬了抬脸上的汗,拧着眉。小声跟周妈妈说道:“您不知道,少爷他......”

“少爷怎么了?怎么每次都咋咋呼呼的,说了多少遍!”周妈妈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外甥女,从小在农庄里长大,野泼管了,也没个心眼,大大咧咧的个性要是搁在别人家,再碰上个刁钻的主,不知能活上个几日,当下便不再想这恼人的事儿,凝神细想玉钏这么慌张做什么,少爷泼皮赖猴,混世魔王的名声早都在外头传得满天飞,虽说是有些大家公子哥的玩世不恭,今天跟这家公子吃酒,明天逛逛青楼,后天蹦点奇思妙想说要自制烟花炮竹差点把家里给烧了......但也没做啥草菅人命的事儿,少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格她可清楚,但是玉钏还是头回这般火急火燎地,难道真出了什么事?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一挑,上前一步,盯着玉钏说道:“发生了什么?别慌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玉钏见周妈妈认真起来,不免有些慌张,当下稳了稳呼吸,口齿清晰的说道:“都怪卫振!少爷那天回来在书房温书来着,太太叫我送雪耳莲子羹给少爷,结果我却听见那卫振给少爷出馊主意,少爷看中了常胜街晏家米行的闺女,念叨了半天,这卫振不劝反而怂恿少爷去表明心意,我心想着咱家少爷图着新鲜,念叨几天便过去了,心里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竟吵了起来,人家闺女虽说也不是大户人家,但也是正经人吶!现在常胜街那边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那姑娘还说要以死示贞!这要是闹出了人命......”玉钏说着说着便哭出了声。

“别说了!快随我去禀报夫人!”周妈妈皱着眉头,面色焦急地往正堂走去。

待玉钏随周妈妈入了正堂,张府的大太太看这景家大太太的贴身侍者皆是面露焦灼的颜色,当下便借口家中有事便携家眷回府去了。

“什么?晏家米行?可是前些年驾鹤西行的晏登平,晏老板的闺女?”施韵兰心下一惊,面上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她呷了一口碧螺春,茶香在舌尖打了个转,接着缓缓蔓延到舌根,又迅速扩散溢满了整个口腔,淳酽的香气直抵鼻尖,她慢慢安下心神,她暗自松了口气。

“让大管家带十个人把少爷带回来,给那家姑娘和老板娘赔个不是,晚些送六两血燕,六斤和田大枣,两支宝芝堂的上好人参,四匹精织杭锦,以此聊以慰藉,就说这是大太太的心意。”施韵兰说的不急不缓,字正腔圆,好似平日府里司空见惯的赏罚一般,这倒是叫在一旁垂首服侍的二等丫头——碧玺心底生出的一些疑惑又转瞬即逝。

大丫头玛瑙颔首应是后便带着二等丫头碧玺、玉钏退出了正堂,周妈妈扶着大太太进了正堂后的里院,大太太抚了抚手绢,正在修缮四角花坛的男仆和正在扫撒的三等丫头春荷、夏莲皆静默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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