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酣时,夏炳申示意歌舞退下,端起红漆耳杯,正色道:“多谢各位宾朋赏脸,于百忙之中来庆贺,夏某心中感激不尽,特在此敬大家一杯,夏某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举起耳杯迎合,夏炳申放下耳杯,“小女不才,准备了歌舞,以博众乐。”随后一挥手,立在门边等候指示的玉笑忙飞跑着去禀告自家小姐。

编钟缓缓敲响,如泉水般清澈的声音弥漫在堂上,和着编钟而来的还有徐徐吹奏的丝竹管弦之声,袅袅动人,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片直立的竹林,林间烟雾迷茫的青白色映衬着湘妃竹的翠绿,使人如坠其间,如梦似幻。不期然,从竹林四周列队鱼贯而入一群年方二八的裸足少女,每人手持一柄张开的雪白绒毛羽扇,绒扇首尾相接,坐中宾客看见的只是烟雾般飘渺的白色丝线,良久,日头升起,烟雾缓缓散去,众人才注意到中间立着一个一身鹅黄色的姑娘,那姑娘身姿卓越挺拔,面容清秀出尘,长发乌黑亮丽,她高昂着头,头顶簪一鹅黄小扇,好似欲展翅翱翔的天鹅,女子两手各持一把羽扇交叉护于胸前,以左足尖为轴心翩然旋转,音乐渐转悠扬,女子也慢慢停止旋转,她将右手羽扇合拢缓缓举高,那一群衣着烟青舞衣的少女便纷纷飞蛾扑火般靠拢,将扇子并成一簇将天鹅拢于中心。突然,编钟音调骤然转高,少女们的扇子落于地面,不断后退至舞台四周,缓缓消退,台上仅剩下那鹅黄女子居中旋转,随着编钟节奏的密集愈来愈快的旋转,宾客们原以为这扇子舞是众女手中所持扇子而舞,当看到此景时,才不禁明白过来,那女子旋转时乌黑的长发所旋转而成的扇面才堪称这扇子舞的精髓!就在眼前只剩这乌黑扇面之际,编钟戛然而止,台中心的女子脚步也骤然刹住,绒毛扇合拢搭于肩际,乌黑的长发缓缓飘扬。

一曲终了,一舞已毕。

一时,四下静谧无声!

待那女子俯身行礼之时,众宾客才收回目光,纷纷鼓掌称赞。居于主位的夏炳申瞧着自家女儿,心底更是笑开了花,欣然接受一众宾客的大加赞赏。

夏白露看时机已到,向前一步,行了一礼向夏炳申道:“爹爹在上,白露有一事所求。”

夏炳申满面红光,自是不在话下,点头示意女儿但说无妨。

“女儿近日偶有所感,思来想去唯有向经书中求解,然却苦于学艺不深,故想求爹爹送女儿去读书。”

一席话好似石子砸入水中,众人面面相觑,那夏侯尚卿乌黑眼珠一转,敛下刚刚对那一舞的惊艳神色,复低下头捋着滑顺的丝绦。夏炳申原是想将家业传给女儿,过几日便请账房先生来教她对账,哪成想白露当中提出要去读书,一时不知拒绝是好还是点头是好。

左侧的一溜儿掌柜自是不敢发言,只等着自家老爷发话,跟着认同便是,夏老爷将目光投到右侧的一众宾客身上,蒯会缓缓举起耳杯,笑道:“伯耀兄当真好福气,此女见识远超常人,只怕生若男儿身,便是伊、吕二人也不及。”

夏老爷只得苦笑道:“蒯大人谬赞,小女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夏侯尚卿抬了抬眼皮打量夏白露,却见她低垂眉眼,一副温顺样貌,丝毫不为赞扬褒贬之声所动容,立时眼底多了份玩味。

蒯会下首处玄衣玄褙,头戴纯阳巾的年轻男子也道:“小姐此番年纪,能有这等心性,实属不易,韬窃以为小姐能去读书,实为一桩妙事。”

此时夏白露才方抬头小声道:“爹爹…”。

夏老爷回过神来:“既如此…”略一沉吟,“那便明日让老岑送你至学宫吧。”

夏白露又道:“爹爹,白露不愿去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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