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超越冷笑着一声不吭,陆建瀛、祁宿藻和福珠洪阿等江宁文武也脸色阴郁着不吭声,只有祥厚提着一根马鞭在咆哮,一边抽打着一个倒霉的旗兵一边在疯狂咆哮,“狗奴才!坏大事的狗奴才!本将军叫你传令检查千斤闸,你居然敢给本将军忘了!难得的歼敌战机,就这么被你给浪费了!狗奴才,你坏了本将军的大事啊!”
已经被抽得满身满脸是血的旗兵不敢喊冤,更不敢说他从没接到过祥厚这条命令——说了就死定了!所以那倒霉旗兵只能是声泪俱下的拼命求饶,哀求祥厚饶他一条狗命,可惜祥厚为了脸面更为了推卸责任,下手半点不肯留情,一鞭比一鞭抽得重,也一鞭比一鞭抽得狠,几乎把那倒霉旗兵给当场抽断气,最后还是福珠洪阿开口给那旗兵求情,祥厚才恨恨把鞭子抽在地上,跺脚大吼道:“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等他伤好了,再打四十军棍!”
满身鲜血的倒霉旗兵被拖出去了,高坐正中的陆建瀛也这才开口问道:“祥将军,那昨天晚上,我们到底有多少斩获?”
“三十五个。”祥厚神情万分无奈,道:“如果那道千斤闸没锈死,及时落下切断发逆退路,被我们骗进瓮城的发匪肯定一个都跑不掉!但……,唉,可惜啊!”
本来就失望的陆建瀛更加失望了,同样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算了,这是运气问题,长毛命大才侥幸跑了,怪不得任何人,算了吧。”
“对,这只是运气问题,长毛这次运气好,我们的运气差。”祁宿藻也咳嗽着附和,说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件事除了斩杀三十五名长毛悍卒外,还证明了发匪那边也不是象传说中那么可怕,他们也着急破城,也会犯贪婪轻敌的错误,我大清文武官员和满汉将士只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定能打退发匪,坚持到各地援军到来!”
祁宿藻说的纯粹就是废话套话,但在场的江宁文武却几乎都是拍手叫好,口不对心的自己哄自己,官职最高的陆建瀛还这么说道:“不止如此,这一战还帮我们找到了一位卧龙小诸葛——吴超越吴主事!吴主事,你也别过于失望,还有什么破敌妙计,尽管说来,本督一定采纳!”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转移到吴超越的瘦脸上,而这一次,就连从一开始就看吴超越不顺眼的祥厚和福珠洪阿等八旗将领都开始在目光中带有期待了,然而很可惜,吴超越却十分无奈的拱手答道:“多谢制台大人谬奖,下官愧不敢当,此外下官还得道声罪,破敌之计下官是暂时没有了。”
“这点绝不是下官谦虚。”吴超越又补充道:“是长毛已经吃过一次亏,就绝不会上第二次当,此外下官也还没有发现长毛的军阵营地有什么弱点,实在是拿长毛无计可施。但制台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寻找破敌战机,一有发现,定然向你禀报。”
陆建瀛总算是对吴超越有了一点信赖,吩咐道:“那好,那吴主事你如果想出了什么破敌之策,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立即来拜见本督。”
吴超越不是谦虚,是真的拿太平军没办法了,友军不给力,上司一个比一个贪婪愚蠢,手里唯一能靠得住就是自己从上海带来的一个营,给兵马多达数十万的太平军塞牙缝都不够,吴超越就是有通天达地之能,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反败为胜的办法了。所以吴超越也没再去浪费时间寻思什么破敌之策,早早就盘算起了在城破之时如何带着上海练勇逃命。
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且不是李开芳带着四万多太平军将士已经在神策门外修筑了二十四座营垒,随时都可以出兵封堵吴超越的逃生道路,但是神策门外那些废弃的民房院落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擅长近身战的太平军只要随便在这些民房院落里埋伏一支军队,等吴军练勇出城时突然杀出,不敢说全歼吴军练勇吧,把吴军练勇杀得七零八落绝对是易如反掌。
这些废弃的民房院落可恶的地方还不止这点,狭窄的街道空间窄小,地势复杂,吴军练勇又必须列队或者列阵而战才能发挥最大战斗力,手里的武器也只有在开阔地带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在这样的战场上作战,战斗力至少得降低一半。同时这些房屋院落还是太平军伏兵和斥候的良好掩体,只要埋伏上一支军队,就随时可以直接威胁神策门城墙,对吴军练勇守卫城墙和出城作战都十分不利。所以吴超越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准备先把这些该死的房屋院落彻底夷为平地!
夷平城外房屋,这件事在神策门守将耿桡那里倒是好说——天天吃吴超越的喝吴超越的,耿桡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难办的是出城执行拆毁房屋的任务执行人,战斗力唯一靠得住的吴军练勇当然不能干这样的苦差使,调动绿营兵出城又必须经过陆建瀛同意,所以吴超越也只好盯上了被自己骂为废物点心的筹防局练勇,然而令吴超越哭笑不得的是,当他找到助守神策门的两个筹防局绅董商量这事时,两个绅董却一起向吴超越伸出了手,“吴主事,你给多少军饷?”
“你们的军饷,不是由筹防局发么?怎么还向我要军饷?”吴超越奇怪问道。
“吴主事,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一个绅董唉声叹气的说道:“筹防局已经半个多月没发饷了,我们这些绅董这些天不但一直欠着练勇的军饷,还得自掏腰包为练勇垫付伙食费,勉强维持着不让练勇辞差走人。这让他们在城墙上装装样子,倒是还马马虎虎能让他们照做,可是这要他们下城去拆房子,没有银子,我们是说什么都差使不动这些练勇大爷了。”
“是啊,吴主事,我们也难啊。”另一个绅董也哭丧着脸说道:“我们垫付的伙食费,以后还能不能拿回来都是大问题。这会下城拆房子又要冒掉脑袋的危险,没有军饷银子,那样练勇丘八能听我们的才怪了。”
吴超越气得都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咬牙盘算了许久后,吴超越也只好含着眼泪做出让步,答应以两千两纹银为工钱,雇佣筹防局的练勇拆毁神策门外五里宽、一里厚范围的所有房屋院落,并承诺由吴军练勇为筹防局练勇提供火力掩护。但就算是这样,两个筹防局绅董却还是要求先见到银子才肯开工,吴超越气得大吼大叫,只能是派吴大赛带着银票去江宁城里的日升昌票号兑换银子。
总部设在平遥的日升昌票号是这个时代中国最大的钱庄票号,信用目前勉强还算可以,但因为战火烽烟的缘故,吴大赛兑换两千两银子,又被日升昌敲诈走了五百两银票的汇水才拿到现银,吴大赛哭丧着脸把情况报告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后,吴超越也忍不住再一次破口大骂了起来,“狗娘养的王八蛋!不愧是八大蝗商的同乡后代,活该你们将来家破人亡!给老子记住,等老子将来发达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这些无良奸商!”
还是看到了白花花的现银,筹防局那些练勇大爷才欢呼雀跃着用绳索下城,提着斧头锤凿到护城河对岸去拆除民房,结果也果然惊出了几个隐藏在那些废弃民房里的太平军斥候,但那些太平军斥候也害怕神策门城上的强大火力,不敢过来阻拦捣乱,只是赶紧返回营地向上官报告。
气人的还在后面,拆迁工程开始后,太平军还没做出反应,一些拆迁户先跑来找麻烦了,跑到神策门下大声抗议,说城那些房屋都是他们的,拆他们房子就要赔他们银子,否则就要上元县衙去告状!耿桡无计可施,只能是找到吴超越商议,本就窝火吴超越一听更是火大了,想都不想就把那些拆迁户叫上城墙,要他们立即指出他们的房屋所在。那些拆迁户还道敲诈有门,便毫不客气的接连指出自己在城外的房屋院落,并且迫不及待的开出了赔偿条件。
很可惜,回答这些拆迁户的,并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或者盖有印章写有密字的银票,而是吴超越的一声怒吼,“来人,把这些暗通长毛的刁民全部给我拿下!”
吴军练勇二话不说冲上来拿人时,那些拆迁户也顿时魂飞魄散了,大声喊冤道:“冤枉!冤枉啊!我们时候暗通长毛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暗通长毛了?”
“人证物证具在,还敢喊冤?”吴超越指着那些房屋吼道:“昨天晚上,长毛就是埋伏在你们的房子里偷袭神策门,你们把房子借给长毛藏兵,难道不是暗通长毛?少废话,把这些暗通长毛的刁民送去县衙,交给刘县令依律治罪!”
十几个拆迁户一听更是喊冤了,不过再当吴超越拔出左轮枪对天开了几枪后,几个连尿都吓出来的拆迁户也全都闭上了嘴巴,吴超越则直接把他们当做出气筒,命令吴军练勇先把这些拆迁户暴打一顿,全都用绳子捆了,又让耿桡派了一些绿营兵把他们押去县衙问罪!
还别说,吴超越这一手还相当有效,看到十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头破血流的拆迁户被押去上元县衙,城下那些想等着赔银子的拆迁户也就没了再在神策门闹事的勇气,只是跟着一起跑去县衙看热闹。而上元县令刘同缨和江苏布政使祁宿藻一样,虽然都是吴超越内心里极不喜欢的满清忠实走狗,却又都是勉强能干点正事的满清官员,刚听完情况就马上明白吴超越的用意,也毫不客气的把那十几个拆迁户全部关进大牢,下令调查他们的通匪之罪。结果看到县衙这个结果,余下的拆迁户也大都没了继续闹事的勇气,只有几个觉得自己有背景有靠山的拆迁户不肯罢休,又跑去找他们的后台求援,但也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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