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奶奶见许天吃得狼狈,却也欢心,招呼几句后便又嘱咐道:“好孙儿,盗墓与守陵本是同宗同源,但利益不同,以致水火不容。之间规矩、名号、忌讳多有差异,不谙此道,有害命之虞,轻易休提你是同道中人。以后万一不得已跟同道行走天下,只管自称‘地官’则天下可去。”

许天追问:“这是为何?”

鬼奶奶连连摇头,无奈地说:“奶奶本身出自南地官,正统地藏传人,日后行走江湖,字号地官,多数同道念及旧情,多少也会给些薄面。”

自战国时守陵人在民间就有“廨胡子”之称。“廨”为古代官署的统称,“胡子”皆指世袭护陵的年迈老者。盗墓者东,南,西,北称呼不一,北方以及中原之地多称为“觐令校尉”;东岸沿海之地称为“移山将令”;西域亚细亚地带则称为“愍金宄人”;南疆之地称呼为“薨宇地官”。有“北校尉,南地官,东将令,西宄人”之称。各种称呼暗语散落民间传演至今。

鬼奶奶自恃地官出身,但与其他同道之间的瓜葛却不愿详叙,想必有难言之隐,许天便没有追问,只是应承:“孙儿听奶奶的便是。不过守墓和盗墓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均由墓而生,却也由墓水火不容,以后少不了碰面纠缠,我当如何言语行事?”

鬼奶奶笑道:“地官论墓穴陵寝将其称作‘崶宇’,盗贼则称为’崶宇玄圣。‘万不可同其他同行共称其名。”

夜深的久了,万簌寂静,许天酒足饭饱与鬼奶奶道别,扛上枪棒,挑了一葫芦瓶子的好酒外出巡山。鬼奶奶将许天送到门口,依依惜别。

许天对鬼奶奶说:“奶奶您回去吧,夜间正是掘崶宇的好时候,不好大意,我这便转山去,有我在没人敢动坟头一个锄头,您尽管放心!”说罢打个长哨,之前那只大乌鸦便从树梢上飞下来,在许天肩膀上落定。许天这才迈开脚步,走出院门。落在树梢、房檐上的怪鸟远远地在许天的头顶天空中盘旋鸣叫一路相随。

如此十数日,许天与鬼奶奶人鬼相安无事,祖孙两人越发熟络,已没有血缘之别。许天每日夜间勤功不殆,尽好巡山护陵之责。

是日,夜越来越深,静越来越沉,坟山上透着丝丝诡异的死亡气息不断蔓延。数里方圆内满目疮痍气象破败,显得死气沉沉。山上枯草随风飞卷,成捆成捆地在地上翻腾,不高的山梁上,碑林森森,陈静地述说着这一方的孤魂鬼事。

待许天走到方圆三十里坟山中间,见有一处凹陷到地表以下的圆形盆地围成谷状,其中所藏崶宇甚有气势。高出谷底地面丈余的封土堆,均用石砖夯筑而成,远处看来,就似一座小山包。

墓碑碑身矗立高耸,也有丈余,碑身上刻有铭文,铭文全用红漆走了一道;周围又竖有十九座等高的护碑,将上百座小坟囿护在中心。这里在坟山地势稍低的位置,光周围护碑能与坟山地面持平,再往外尽是奇石,不仔细看难以辨清。走进去全观其貌,顿觉气势恢宏,格外壮阔。

许天心想此地应是鬼奶奶的祖灵崶宇所在。走近细看,便见碑文上均是“何”姓人家,也许鬼奶奶祖姓“何”。就在许天想从石碑上的铭文,了解一些关于鬼奶奶的家族往事,却隐约听到碎语随风而来。

许天急忙捡路攀到制高点,以察动静。只见远处有火光闪烁,正是奔着鬼奶奶家族崶宇之所而来。许天暗衬:“果然被奶奶言中,真有崶宇盗寇前来!”说着将手里挑着的灯笼吹熄,悄悄爬到高坡上面,迂回绕过几条小道,便见那一路人马只在十丈之外。

许天悄悄躲在一座护碑后看得清楚,那拨崶宇盗寇少说也有十数之众,各带兵器,又有不同器械在手,非是等级森严,各司其职的崶宇玄圣难有这般架势。很快盗寇点香祝祷完毕,下一步就要定出墓门所在,得尽快想法子制止!

不过这伙盗寇人多势众,且是要钱不要命的江洋大盗,自己单枪匹马怕斗他们不过。思前想后,先让百鸟打头阵,方有胜算,于是催念“驱使令”口诀,落在肩头的乌鸦随即嘎嘎嘎附和叫唤。

只见那十数贼寇警觉地四处张望,接着便破口大骂:“哪里来的乌鸦,未挖出尸首来便如此叫唤,等着吃腐尸烂肉不成。”

落在许天肩头上的乌鸦似乎能听懂人话,当先两翼扑扇飞刺出去,对准刚才说话之人一阵猛啄狠抓。贼寇人多势众,自然不惧这只乌鸦,纷纷取工具来打,大乌鸦晃晃荡荡,斜刺向天,翼击长空,发出声声哀鸣……

许天不得不再次学声大念“驱使令”,声落刹那,四下虫叽鸟鸣。地底下的虫子尽数破土翻出,满地黑压压一片,数量无法估计,几乎没有落脚的余地;墓地外边高处,幽绿的兽眼闪动,声声咆哮,竟是野狼、狐狸之属。

一拨贼人见遮空蔽月,满是乌鸦、猫头鹰、始祖鸟,数量如此巨大,吓得抱头欲撤。许天当时也愣了神,赞叹:“哇,奶奶这招‘驱使令’竟如此厉害!”

盗寇中有几个胆子小的,被鸟虫追袭便抱头鼠窜,救命声喊成一片。专业的崶宇玄圣可不止这点胆量,其中几个看似头领的人取出刀具飞砍,数只大鸟被砍死落地。

许天见状大骂:“敢打杀我兲眸校尉!”言毕挺身冲将出去,抡枪便打,首先放倒三四个人。四下顿时一片混乱,厮杀声混成一片。众盗寇恐怕也未料到夜深人静,荒坟之间会蹿出一个人来,俱是诧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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