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的事既然都这么忙了,京药师竟还能再百忙之中抽空去春满楼化个妆、跳跳舞,”画十三满眼的澄明清亮,直视京墨有些愕然的眼底,继续语气悠闲地说道,“该不会只是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一番雅趣吧?”
“什么春满楼?”京墨根本不再看十三清冽如涧的眼睛,只顾着低眸从药匣中翻找些什么东西,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这女人居然也会装傻充愣。
她明明知道他当日已经认出她了,还在倔强什么呢?可装傻充愣自是画十三能事,他若有所思地在鼻尖摸索了几下,然后恍然如悟地说道:“别说京药师不懂了,我也不懂啊。”
“你不懂什么?”京墨压抑着疑惑淡淡问着,目光仍在药匣里搜寻着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拿出了一个长形小布包。
“名列春满楼‘京都七艳’之首的白姑娘在凝香池一舞惊人之前,竟然默默无闻、籍籍无名,好像从未存在过似的,”画十三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用余光瞄了一眼京墨的手指,一副大惑不解地继续说道,“也不知周太傅哪里修来的眼福,怎么他一去就能有幸得观宛如赵飞燕在世的绝美之舞?真是便宜他当了一回汉成帝。说来也巧,那位‘赵飞燕’的右手小指上还有个擦也擦不掉的小红点子,哎,我怎么记得京药师小指上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好像还是拜在下所赐,你敢不敢让我瞧瞧?”
“你竟能识出仿的是赵飞燕...”京墨有些意外,她从小布包里拿出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以指肚撞了上去后,柔柔地抬起右手送到了他面前,“小指上的红印子是么?给你瞧就是了。”
“啊!血——”
画十三翘首以盼的目光刚一触及京墨用银针扎出血滴的指腹,便大呼一声,猝不及防地昏厥过去了。
“红少!你怎么了!”长灵听到画十三“哐当”一声重重地趴在了桌子上,久久没了言语动静,关切不已地问道。
“没事。你家公子今日说话太多,累着了,你让他倒头歇息歇息,积点口德——啊我是说,积点力气。”
京墨眼带笑意地望着此刻安安静静伏在桌旁的十三,看着他清秀如画的眉眼恬然合拢,一张东扯西扯的嘴也消停下来,嘟成恰到好处的好看弧度,方才还对他烦透了一颗心上此时好似潺潺地有水流过。
她回过神来,总算可以耳根清净地专心研究长灵的眼睛了。她从药匣中拿出一只干净小巧的竹镊子,抬手轻轻探上长灵的眼眶,两指一架,试着用竹镊子张开长灵闭合严实的眼皮。
“啊!使不得、使不得!”长灵感觉到这位京药师好像试图扒开他的眼皮一探病症似的,连忙慌里慌张地阻拦道。
京墨一见长灵这么大的反应,忙收回了手。但她却发现,如果正常人故意紧闭双眼扒也扒不开的话,眉宇之间必定吃着一股力道,努着劲似的筋肉凸起,可长灵眉眼舒展平坦,任凭怎么用力扒开他的眼皮都是徒劳,好像被一线浆糊牢牢粘合起来了一般,煞是怪哉。
“长灵少侠,你眼睛的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生来如此么?”京墨不论是从脉象上,还是观望上,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时候啊......”长灵挠了挠头,一双浓眉皱了起来,慢慢回想着,“自打有记忆开始,便是如此了,至于是不是生来如此,我也不知。长灵父母早亡,也没法问他们去,师父也不知道。京药师,长灵这算病吗?会影响我陪在红少身边吗?”
京墨见长灵居然紧张兮兮的是能不能陪着这个奇怪公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真是人以群分,怪公子身边跟着的也是个怪少侠。
“算不算病,我也难说。你的师父不曾讲过你眼睛的事吗?”
说是病的话,明明无伤无痛的,也就不知有无痊愈的可能,可若不算病,又能是什么呢?京墨凝眉看着这双奇怪的眼睛,脑海里任凭闪过多年的行医经验却也一时束手无策。
直到后来,京墨才渐渐认清一点,那些奇人怪人身上异于常人之处,未必是病,但却终究是命。
“师父只是说过一句奇怪兮兮的话,”长灵略略低头,一边回想一边不明不白地回道,“什么‘似目非目,似福非福’。师父说,长灵是有福之人,但惜眼下福泽,不问一己缺失就好。”
“‘似目非目,似福非福’?你师父说起话来倒真是‘似说非说,似懂非懂’啊。”京墨作为药师,一贯只信有病治病,并不喜欢说些有福没福的话。世间人事,但有救治之法,就不该寄托在虚无缥缈上。
“京药师!你怎么和红少说得一模一样!他也嫌我师父‘似说非说,似懂非懂’,”长灵一脸惊诧,但听了别人说自己师父的不是他也有些不大高兴,“师父他老人家慧通今古、晓悟天地,说话自然是寻常人听不懂的。”
“哦?他也这么觉得?”京墨目光轻转,看着趴在桌上好像正在恬然睡熟的十三,此刻,他左脸上她所画成的一大片胎记被枕在胳膊上,映在她眼底的是他俊美倜傥、光洁如玉的侧脸,她不禁心头微微一动,这样俊俏白净的容颜,甚至不输女子,她在心里暗暗嗔念了一句,这古怪公子,也只有在晕血昏厥之后,看起来才会这般乖觉讨喜。
“是啊。长灵第一次带红少回元涅山看我师父时,红少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就这么说了一嘴,我还替师父怪不高兴的。”长灵有些闷闷地说道。
“元涅山?”京墨的目光顿时从十三的脸上敛了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长灵问道,“你的师父,莫非是江湖‘谪仙’——空空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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