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十三正诧异着,京墨明明意在欲擒故纵,怎么会突然轻佻地朝周荣伸出手去,贸贸然地做出肌肤之亲的举动?

果然,京墨悠悠伸出的玉手在周荣面前蓦地回手一勾,勾走了桌上周荣贴身携带的那个小茶筒。众人都看得一愣,不知道这舞姬想要干什么,画十三也暗暗疑惑,这个舞姿惊人的“赵飞燕”要周荣的茶筒何用?

周荣见这与众不同的白衣舞姬竟随手勾走了自己最贴身的小茶筒,一时也不明所以,只觉她超凡脱俗之余,还颇为大胆。而对周荣这样早已心如枯井的中年男子来说,有时候,风情女人的大胆反而是一种别样的性感。十三看见,周荣望向他面前舞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与惊奇。

有那么一瞬间,画十三恍惚间觉得自己认错了这个扮相妖娆、浓墨重彩的舞姬,那样温婉清丽的京墨怎么会将风尘女子身上含而不露的媚态风流拿捏地入骨三分?

但当她拿走周荣的小茶筒时,画十三却瞥见了她小指腹上的一点朱红,正是她帮自己画胎记时所留下的痕迹。他不禁心澜微漾,她明明知道怎么擦掉那点朱红的,为什么还留着?

京墨又在众人的惊奇目光中向周荣微微移步,伸手提走了周荣桌上泡茶的茶水壶,然后玉足稍一蹬地,借着缚在腰上细绳的巧劲,从周荣面前腾空飞走了。当她离周荣越来越远的时候,才肯将刚刚一直低敛的秋水美眸缓缓抬起,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周荣。

似这般仅仅徘徊在她与周荣四目相对间的如水柔情,有几个男子见到后能压抑住心头涌起的微微一颤?她铅华浓重的如花容颜上泛起一丝笑意,任凭耳畔响起众人惊愕不已的一片哗然。

画十三在人群中望着悠悠飞远的她,捕捉到了她唇边的一缕笑意,顿时会意,猜测京墨接下来想要如何藏而不露地掐住周荣的心思。他不禁有些惊叹,想不到,这位京药师不但把望闻问切的看病之术把握地精准无误,连周荣这等老男人的心意也能拿捏地细腻而精妙。

众人皆抬头望着半空中,看到这位白衣舞姬在凌空大展舞姿的同时,竟然将泡茶的动作巧妙绝伦地融进了她的空中舞蹈里。周荣这才明白,原来这舞姬竟如此别出心裁地想要在空中给他沏一壶茶,他枯井一般的心房不禁微微一动。

此刻画十三的眼里,只望见她在空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绰约仙姿,其余人事一时顿然失色。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让他始料不及的惊艳之处,这一瞬间,他甚至忘了,京墨如此用心地沏好的这壶茶并非为他,而是给他最讳莫如深的那位周太傅;他更忘了,昨夜还毫不动摇地遣长灵去了结她的性命,而'出剑快些'已是他能给的最大温柔与怜香惜玉。

京墨悠荡在空中,皓腕轻悬,一手高高挑着茶壶,一手捏着一只搪瓷小茶盏,在众人瞩目的半空中,斟了一杯清香氤氲的新茶。明明是一个最寻常简单的一个斟茶之举,却被她做得这样别出机杼、惊艳不俗,就是西施浣纱也输她一段新意美感,纵然褒姒一笑也逊她三分楚楚动人。

接下来,这个凌空起舞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款款地把盛了新茶的搪瓷小茶盏举到了她的唇边,然后朱唇轻启、绣口微张,噙住了茶盏的边缘。她轻轻挑起堆砌有万种柔情的如画眉眼,再次从半空中翩跹飘来,白衣似水、裙带当风,宛如一帘幽梦,第二次离周荣越来越近。

此时,周荣的神色已没有第一次的惊诧和不明所以,而是带着几分玩味、甚至怜惜的目光瞧着她。

她余光里映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身影,眉睫不由得颤了颤,好像在压抑住目光不去看画十三似的,而是带着眉眼间化也化不开的浓浓媚态,默然不语地回望着周荣,然后微微扬起下巴,将噙在唇边、沾了自己嫣红唇印的小茶盏缓缓送到了周荣的唇边,周荣甚是能感到,阵阵芬芳撩人的吐气如兰正在一点点向他靠近:三寸、两寸、一寸......

“哈哈哈哈哈——”

一串骤起的朗声大笑还未落地,就响起了“哗啦”一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什么瓷实小物“哐当”坠地的声音。

在京墨距离周荣仅有半寸之际,被人群之外突然响起的笑声惊了一下,冷不防地唇边一松,衔在口中的茶盏顿时滑落了下去,满满一杯茶水淅淅沥沥地泼湿了周荣一身。

“周郡马可真是好福气啊!不但有这么多画坛俊才的作品可赏,更有佳人亲口奉茶,不知这茶比之郡主姑姑沏的茶,如何啊?”

方才肆意大笑的疏狂声音再次响,众人纷纷寻声望向站在楼梯口的笑意吟吟之人:

他挺拔凛凛的身形上穿着一拢珊瑚色锦袍,风采间皆是宛如游龙一般的尊贵俊逸,一张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英俊容颜上,带着狡黠邪魅的笑容,两道如剑墨眉下生就一双顾盼含情的细长桃花眼。

人群中的画十三看清了站在楼梯口处到底是何人之后,平静无澜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汹涌波涛,久久难平。他微微咽了咽喉咙,勉强忍住了所有反应,目光幽幽地落在了代表着那人昔日无上荣宠的一身珊瑚色锦袍上。画十三看出来,他的锦袍已不复光鲜亮丽,甚至有些陈旧黯淡,心头早已揪作了一团。

周荣没料到的是,这个一直被圣上名为看管、实为软禁地束缚在旧太子府中的混世魔王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心里有些怏怏不快。而且这过气的混世魔王一来便在众人面前唤他最讨厌的三个字——“周郡马”,还搬出裘郡主来压他,心里越发不顺畅。

此时,京墨看着跌落在地的茶盏和周荣身上斑驳的茶渍水迹,不禁心头一凉,想着自己今日一直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周荣的心思,前面已经进展地十分顺利,眼看就差噙盏献茶的最后一步,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岂不是功亏一篑?她低垂着头,对周荣深揖行礼,当成最后补救似的柔声赔罪道:“周太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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