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穿过花丛,穿过坟地,沿着古老的村道,他们回到了三朋村。

刚刚走到村门口,高小妹心头就五味横陈,她忍不起掉起了眼泪。王方知道她看到了水井,想到了母亲的死,心里难受,所以赶紧扶着她往前走。高倩倩看到母亲那么难过,也收起了她的相机,老老实实的陪着老人往前走。村里有棵巨大的老榕树,只是树干已枯萎死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树头和一小段中空的树干。树旁边有几块巨大的青石板,可以看出来当初村民们拥在这树下乘凉时的热闹景象。“当年,这树真的很茂盛啊!全村人都可以集中在它的树阴下纳凉,”高小妹喃喃的说:“大树还分出好几棵小树,独木成林,我们小孩整天都在这玩耍呢!”曾经的繁华成了过眼烟云,如今树死村亡人散,这情景无比凄凉,令人伤悲不已。

回老哑巴的家,需要经过一个宽大的老拱门。拱门上长满了龟背竹和其他的藤蔓类植物,拱门旁边长了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榕树,榕树将整个拱门掩遮得暗无天日。高小妹说,这拱门,是高家的祖宗修筑的,门上有“良贵坊”三个字。“我最初认识的几个字,就是这三个字呢!”她说。王方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仔细的去老拱门顶上寻找。拱门上方有一块石碑,上面确实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王方挨近了细细观察,上面确实刻了“良贵坊”三个大字。当他看清了拱门上头的雕刻字,准备下到地面上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拱门的阴暗处,有张丑陋的人脸从石缝中伸出来,冲着他嘿嘿地笑。王方吓了一跳,差点掉落到地面上去。当地人认为,上了年月的古建筑都有鬼魂在看守着,看来这个传闻并不假。

穿过老拱门没多久,就是村里仅剩无几的一小片瓦房。王方的本意是把高小妹母女两带去老哑巴住的偏房看看。可是高小妹一言不发,就直奔最中间的一间主屋走去。她动作敏捷,态度坚决,就像一个刚放学回家的孩子,急着要寻找父母亲一样。王方这才发现,所有的房屋中,只有那一座保存得最完好。它的瓦片,完完整整,连块被风吹歪的都没有。它的大木门,高大威严,虽经过了上百年的风风雨雨,却是依然关得严严实实,连门把上的铜环都还在锃亮发光。很明显,当初建设这座房屋时,高家是下了血本的,而且老哑巴对它的维护下了不少的功夫。

沿着三级由大块青石板铺成的台阶,高小妹来到了门前。她伸手抓住铜门环,小心翼翼的转动。门被打开了,跟在后头的王方被这么富丽堂皇的一间老宅给震惊住了!老宅的里头,全部都是由当地高大的菠萝密树芯材建成。菠萝密树芯材,当地俗称菠萝格,意指菠萝密树里面最坚硬的芯材。用这种木材做的房屋,只要维护得当,经过好几百年都不会损坏。像这种由火山岩和菠萝格建筑成的老房屋,在当地并不少见。但是,能用那么大的树材,那么整齐的玄武岩建筑成的房屋,王方还是第一次见到。更重要的是,整个房屋里面的修饰,到处都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房屋的中间是客厅,有雕花的大屏风从后端将客厅一分为二。前面的一部分应该就是当初待客的地方。屏风的上头,高近二点五米的地方,用木材做了一个大神龛。神龛里供着各种各样的神像和牌位。看残留香烛的新旧模样,就知道老哑巴新近还给高家的祖宗上过香。

客厅的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摆了四张大靠背椅子。虽过去了那么多年,它们的表面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泽,但是每一张都还是那么坚实如故。客厅的两旁,各有一套宽敞的睡房。依了当地的习俗,一般人家,那都是要隔离成四个房间的。但高家是大户人家,富甲一方,为了享受更多的奢华,光光设计成两个睡房,倒也不难理解。

更让人不可理喻的是,高小妹推开了睡房的房门,睡房里头的陈设,竟然还是最初的模样!大卧床还在,摆放洗手盆的木架也还在,连到他们摆放衣服的大木柜都还在。唯一破损的是书架,虽然老哑巴尽量的用了两块厚木板把书架加固,但是由于底座损坏,书架已经摇摇欲坠了。书架上的书,大部分被老哑巴放到书桌上来,还有一部分,摆放在他们的睡床上。书本被老哑巴用透明的塑料布一摞摞的包裹着,竟然保存得很完好。高小妹打开了其中一摞,摆在最上头的是本《馀冰室全集注解》,打开一看,每一页,都有母亲阅读过,并用笔做过批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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