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走着,一面打量着杨幼禾的神色,见她眉眼清和,像极了带露的杏花,却自有一股子傲色,远山清雾,蔼然而悱恻,画卷般的铺开在眼前。
她轻轻的坐在榻前的凳子上,看着杨幼禾挣扎着起身行礼,把粥捧在她的面前:“不必起身了,先喝了这碗粥,好歹有些力气。”
杨幼禾迟疑了一下,见她脸色一如平常,既无对这一切的惊奇讶异,也没有怀疑和诘责,将粥端过来送入口中,却是格外的绵柔甘甜。
一碗下肚,几日里苍白的面色终于红润了几分,又绮才浅浅望着她抿唇一笑:“杨家生出你这样的女孩儿,倒真是令人意外。”看着她面上浮现的惊诧之色,又绮径自将她手中的空碗接过:“终究是女孩子皆要比男孩要出色些。”
杨幼禾垂了眸子,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自作聪明,宫中的形势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叵测,她一步一步犹如履薄冰。这里与杨家不同,自己在家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杨家嫡小姐,是有父母庇护,姐弟扶持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以随心来,都可以让自己小小的计谋显得天衣无缝,可是,这里是皇宫,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为此丧命。
“我知道皇后娘娘将你放在怜南宫时为了什么,我不排斥,也不会阻止,毕竟这一切也与公主息息相关,但如果——”又绮轻轻抬头,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揣测的神色:“如果你要想着对公主殿下不利,借她之手成全自己,我不应,皇后娘娘不应,圣上,自然也不会答应。”
杨幼禾没料到她这样开口,含了笑轻轻摇头:“姑姑你放心,我还想活着出宫。不仅是为了自己,还因为欠一个人一句誓言,在没有还给他的时候,我会尽我自己所能,活下去。”
又绮惊诧般睇她一眼,旋即又轻轻点头:“这样最好,只是还得提醒你一句,凤凰磐涅需得浴火才能重生,若是只有燕雀之志,还是早日为自己寻好退路。”
复又缓缓起身,将手里的碗口轻轻敲了一敲,骤然间蹦出凌厉的呜咽声来:“像这樽碗,看似平常,不易重视,哪里知道它还别有乾坤呢?”她莞尔一笑,取了墙角的伞走进雨中。沈唤云端着药碗进来时,就看见她望着外面出神。
“又在想些什么,快喝了药,早点好起来才是。”她浅浅垂了眸子,轻轻的将手里的蜜饯放到桌上,一双眼被门外的雨照的有几分哀淡疏离。
待杨幼禾彻底好时,已是三日后了,她不愿在偏殿多住,虽是有公主的恩典,但这几日里宫内的人望着她神色若有所思,还是早早的动身搬回到了远处的狭小屋子里。
杨幼禾刚开了门,就见杨惜薇坐在凳子上望着她笑,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番她和身后的沈唤云,手指轻轻敲打着桌上的粗瓷茶杯,发出叮啷叮啷刺耳的声音:“唤云妹妹是吧,能否让我和幼禾妹妹说几句话?”她含着笑,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像命令,却又像劝说。
“这样说就是了,难道还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的事吗?”沈唤云略略皱眉,又大大咧咧的坐到她的对面,丝毫没有被说动的意思,睁大了眼睛像是要听清她接下来说的话一样。
杨幼禾浅浅笑着看她作为,并肩与她同坐在杨惜薇对面,面上含着洗耳恭听的朗朗神色:“她是我最爱的妹妹,没什么好瞒着的,你若不想说——”她笑容更甚了些:“门就在那边,请走便是。”
杨惜薇却不吃惊,一双眼犹如秋水般涟涟的在两人面上滞留了片刻,旋即呵呵的轻笑出来:“果真是姐妹情深,也好,你若不怕将她也牵扯到这滩浑水中,我也就不必卖关子。”
杨幼禾心中一跳,仍是镇定下来,若是要紧的事,想来她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那么到底又是什么事才能让她为此特意等着自己?是公主?抑或是皇后?
杨惜薇笑的愈发灿然,双唇微动,便说出几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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