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着,若是能在春日里折柳,夏日里饮酒,秋日里数着斑驳星辰,冬日里仍然立在雪地里听你一曲笛音,此生即使蹉跎,便也就无憾了。”杨幼禾轻轻开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表哥还记得我说的万事皆没有十全十美的话么?”
宋嘉言不解她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去看她。复又见她笑的更为明朗了些:“表哥就要回家了罢?玲珑在我这里养的久了,性子倦怠,表哥日后不要嫌他麻烦,还有这只笛子,委实贵重了些,恕我不敢随意收下——”
她一语未完,已被宋嘉言扯到怀中,那是与他平日里温和而淡然完全不同的怒意,几乎要将她嵌在骨子里的力道,猛然间倾泻出来:“你又在乱想些什么?玲珑我从未想着要回来。”
他禁锢着杨幼禾不让她挣扎,将身子弓了埋头在她的脸庞边:“别乱动,只抱一会儿就好。”
杨幼禾闭了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微微发疼,又听他瓮声瓮气在自己耳边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平日里的乖顺皆是假的,骨子里这般决绝固执,你若信我多些,就该知道我的苦衷,杨静璇——我如何想娶她?今生我只认准了一个人罢了。”
杨幼禾强只觉得口里心里都涩涩起来,忽而见他放开自己,又一把将她的手臂擒住:“不要走,答应我,留在我身边。”
杨幼禾见他几乎像个孩子般的诚挚,温和的祈求着她。
终究是溃不成军。
情爱二字,没有理智,飞蛾扑火,如是而已。
宋嘉言见她点头,满眼俱带了灿灿光华:“我去想法子,你等着我,若是仍旧没有转圜,那便抛却这一切,你可愿同我离开此处,远离这些是非嘈杂,过着你最欢喜闲适生活,只有我们便好。”
究竟要怎样才能说出这些话来,她惊骇般望着他眉眼里失而复得的笑意,却摇摇头:“我第一次见你时,在你眼中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他们所说的孤寂失意,而是在其中的傲骨铮铮,我想着,你本该是在这样的局势中一展宏图,像人皆颂扬的大好男儿般意气风发,施展如伊尹管仲般的拳脚抱负。”
她顿了顿:“有你这样的话,我已是满足了。”
宋嘉言叹喟一声,将她复抱在怀里,目光遥远而深邃,只是杨幼禾的眼被他的衣袍罩住,什么也没看见。
“你看,起风了。”杨静璇将手伸出去,似乎是无意识虚抓了一把,继而面上又带了些怅然的笑意。
“你见过柳絮么?”她突然开口。
“柳絮随风而飞,没有目的,没有期望,就像我们这些深闺里的女子,时候到了,便要离开所依傍的大树,无所归依,人人践踏。”
杨幼禾笑了笑:“我却觉得它能为自己活一回,纵然辛苦些,倒也比任人摆布要好些,也不枉来人世间这一趟”她见杨静璇的脸上升起来些迷茫之色,故而又道:“再者说,又何必以柳絮自比呢,你向来洒脱的一个人,就该像一株坚韧的紫藤,与挺拔的乔木共同生长。”
杨静璇轻叹一声,看了看她笑意吟吟的脸,。
“我又何尝不想?若是——若是——”她顿了顿,苦笑道:“若是我是平常人家的女儿,穿着粗衣荊裙,头发用树枝婉婉钗起,每日里辛苦劳作,暇时看云卷云舒;而他是邻家少年郎君,每日早起吟诵诗书,黄昏里便坐在大树下教我认字。一晃等到大时,他骑着高头大马,我着一身红裙,不问前生来世,牵巾帕饮合卺,该有多好呢?”
杨幼禾第一次从身边的人嘴里听得这样的话,几乎要将所有乍闻的震惊皆化作深深的敬佩。
身为杨家的女孩子,纵然是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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