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弟子只看眼缘,品性。弟子本就不多,不在朝为官的反而居多,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不羁的人。弟子也是做什么的都有。
“想来也是有没入仕的吧,先生教授男子也并非希望他们都入朝为官,只是于他们都有用就可以了,那么先生又何须在乎男女,只要我能学有所成,不负先生之名,不为祸不就可以了吗?哪怕日后我只会是一个内宅妇人,我也能成为一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内宅妇人。”闻茗徐徐道来,目光直直的落在曲砚身上,不闪躲,不退避。
曲砚看着闻茗的眼神,感受到她异常的认真,楞了一下,忽然就释然了,枉他一直自以为不拘泥于成规,不囿于形式,没想到还是有着相的时候。
其实他还是看重了性别之分。
看闻茗的字知道她必然是读过不少书的,便问道:“可会经义?”
这便是有了收她为徒的打算,但要看一下这徒是否可造,即使不问世,但怎么也不能砸自己的招牌。
“会也不会!”闻茗回答。
“何解?”
“可破题,立意,但我不会用典,不会写骈文。”闻茗坦言。
这倒是新鲜,用典倒是其次,经义难在立意,可不会写骈文倒是稀罕了。
曲砚也不在意:“你要是都会了,我也没什么可教了,那就用你自己的话说说‘不以规矩’吧”
也算应景,今天他们说到了规矩,做法也算打破了规矩。
闻茗思索了一下。
她之所以要拜曲砚为师有很多理由,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她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曲砚一共只收了五个弟子,其实为官的有两人,虽少,但质量高,大弟子现在官居右相,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是说是大夏国最年轻的丞相。另一个弟子也算得上为官,但却是御医。
而其他的弟子据说也是做什么的都有,那么就算收一个女弟子也不算多出格。
从记忆里的了解,和从他收弟子的判断,曲砚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人。
闻茗理了一下头绪,便沉吟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事物都是在规矩下运行才能达到平衡。
从简单的衣饰制定,不安合理的方式和尺寸,就会难以制成或是穿着不舒适。
再到我们的行为礼仪,闺训,家法,都在告诉我们怎样做一个让世人认可,家族接受的人。
大到律法,国法也告诫我们不能怎样做,否则会身陷囹圄,或是更严重的后果。
任何一项规矩,都是活的,有制定者和遵守方,它是这两方矛盾斗争下的产物。是动态的,不断变化的!
制定者希望通过规矩让自己地位稳固的同时,利益得到最大化,而遵守方则希望能尽可能地脱离这些约束,得到更多自由和好处。
而规矩就是这两方都暂时能接受的尺度。当矛盾双方发生变化,规矩也会随之不断的变化。
一旦超过这个尺度,例如一个人不守礼仪,规矩制定的认同者轻则会嘲笑他,而大到一个国家实施太过的苛政,规矩遵守者则会反抗,政权可能会倾覆。
所以任何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都有需要遵守的规矩。
而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去学习规矩。
制定者学习规矩,是可以通过规矩去更好的争取自己的利益,而遵守者学习,则是通过更好的了解规矩,在不打破规矩的前提下,让自己过得更舒适自在。
就像女戒女训,这真的是女子发自内心喜欢的规矩吗?
其实不然,那我们还要学习,是为了不让别人拿规矩为手段攻击你,而你可以利用规矩去捍卫自己的利益。
而我也相信,在男女矛盾的不断发展变化下,这些规矩会不断的变化,甚至消失。”
闻茗没有停顿,一段话娓娓道来。她想她应该用了事物的普遍性,矛盾双方,以及发展与变化的理论来看待这个问题,还结合了自身的实际,应该能过关吧!
曲砚沉浸在闻茗的话里,他是震惊的,很震惊!
闻茗的话无疑是大胆的,甚至是惊世骇俗的。
但他一直是个遵守规矩,但不重规矩的人,接受各种离经叛道。
眼前的姑娘直白地讲述了规矩的根本,听着很浅显,但又那么深刻,以自身定制衣服开头,以女子的身份结尾,结合自身,由浅入深,又由深到浅,条理分明,以及那些规矩是活的,动态的,发展的,这样的言论多么的新奇。
曲砚再次打量了闻茗,没有错,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这样的年纪,还是个女子,怎么可以这样通透,见识独到而长远。
他像发现宝贝一样的眼神发亮的看着闻茗。
闻茗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真的没有多么新奇的想法,只是想起了一点马克思,哎……
曲砚看闻茗似乎有点不自在,一时发现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姑娘,貌似太过了,便咳了两下。
然后问道:“姑娘今年芳龄?”
“已经及笄了!”闻茗不想说自己在王家的具体生辰,但又不能说自己的真实生辰,就含糊说了声及笄了。
“可曾取小字?”
“不曾”
虽然闻家的父母确实给她取了,但她还是不能说啊。
“唤茗,那为师给你取小字‘遐迩’可好?”曲砚觉得有一天这个姑娘一定可以名动一方。
所以遐迩两个字就这么冒出来了。
然后可能太过欣喜激动,为师两个字就不自觉的也带上了,当然你首先肯定要有个身份才能给别人取小字啊!
闻茗一听一愣:这不是闻家爹娘给她取的字吗?难道这古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但她还是很高兴的,这样就更好了。况且墨馨先生可是都自称为师了。那她这拜师自然算是成功了。
于是扬起了笑,开口到:“谢谢老师!”
“现在你先要学习四书五经,用以引典,和熟悉书写方式,然后是诗文,熟悉格律平仄,这样你才能更快的写骈文,但你年纪不小了。”曲砚有些犹豫,他可以单独教授,但时间有限,然后就是太浅显的东西他太久没教了,一时也生疏。
可这姑娘明显学识是断层的,有见识,想法深刻。条例逻辑清晰,但最基本的声律,俪句,偶句,对仗这些都不清楚,如何用典也是个问题。蒙学是有教这些,可她年纪又不小了。
“我去蒙学吧!”闻茗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她知道这里有萌学,一般是五到十岁的孩子,男女都可以去。
年纪大一点就男学,女学分开了。当然大多数女孩子是不去蒙学,直接上女学,学习六艺。
“可想好了?”曲砚还是问道。
“想好了,老师暂时就不要公布我是您的学生了。”
“也好。”曲砚原本也是这个想法,现在说了,免得再蒙学里受到太多的干扰。
听见闻茗态度坚决,也有自己的想法,曲砚也就不再过多的担心了,去蒙学受到嘲笑是必然的,可他相信面前的少女可以处理好。
曲砚叫了管理书院日常事务的韩夫子,为闻茗做了简单的安排,让她在书院里自由学习。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公主府了,有两天没回去了,现在回去向贞宁炫耀一下新收的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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